花茸“小鱼仙倌!救我!”
“花茸”被数道天雷困在祭台中央,穿着初见时的灰白长衫,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润玉清楚,她并非真正的花茸,而是一抹幻象。他警惕地探查四周,略略安抚。
润玉(夜神)“莫怕,润玉会想法子救你脱困的。”
花茸“是啊,小鱼仙倌之前便数度救我,还帮我寻回了葡萄簪,茸儿最信你了。”
润玉不动声色地敛眉,了悟此间迷阵乃是由他心念所化,能随意抽取他的记忆。
他阖了阖眼,稳住心绪,用一贯柔和的嗓音说道:
润玉(夜神)“不错,润玉言出必践,定救茸儿脱困。”
一语双关,既是对眼前这个“花茸”的保证,也是对璇玑宫里那个花茸的承诺。
“轰隆,咔嚓!”
电闪雷鸣,气氛变得诡谲,竟从高天之上猝然降下九道碗口粗的紫金雷电,狠狠劈向祭台上的“花茸”。
花茸“啊!疼!小鱼仙倌快用灵力帮我镇痛好不好,茸儿不想死!茸儿不想死!啊!”
眼见“花茸”行将就木,润玉无法冷静了,尽管她只是一抹幻象。
入阵之后,他法力全消,形同肉体凡胎,于是他凭着拳脚功夫冲向祭台,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反弹出了两丈远,喉头一甜,嘴角染了鲜血。
刹那间,强光炽盛。
八面金色罗盘拔地而起,直通天际,自八个方位将祭台严丝合缝的围囿起来,飞快旋转着,舞成了一道残影。
润玉还是发现了端倪,只见两个方位闪着红光——天乾、地坤。
大道之先,万物皆由乾坤交感而生。乾道为男,坤道为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
阵眼必为其中之一。
他凝神静气,心中暗暗思量:
#润玉(夜神)“乾为天,纯阳至健;坤为地,纯阴至顺。用在此处,恰好对应我与花茸,而我为阳,”
他揉身掠起,在极速旋转的八面罗盘之中,精准锁定坤位,二指并拢打入。
倏尔,金光消散,八面罗盘轰然化尘。
润玉(夜神)“自是与至阴相对。”
他松下一口气,落在地面,抬步走向“花茸”。
花茸“小鱼仙倌,你真好,你果然事事以我为先。”
润玉脚步一顿,他不过是根据卦象引导,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并非是以“花茸”为先。
花茸“你毋否认,我自明白。”
祭台上的“花茸”眉目含笑,不见单纯懵懂,而是了悟大道之后的空明。
润玉隐隐不安。
就在这时,飓风乍起,四面八方的景象开始徐徐变幻,最终延展成了一副活灵活现的画卷。竟是茫茫六界,芸芸百态,再看花茸,她的身体已溃散成了无数荧光,融入万物。
花茸“小鱼仙倌……回去吧……放心……我总是与你一处的……”
润玉伸手去捞,只捞了满手尘埃。
一团七彩圣光从祭台中央冉冉升起,他松了口气,上前接过,心里越加困顿。祭台上的“花茸”肉身消散,融入万物,到底是何寓意?再者,以她的精灵之身,修为浅薄,自保尚且艰难,又有什么余力反哺天地?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润玉似有所悟,却是吉光片羽,没能抓住。
罢了,终归有他在,定会护她安稳。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速速返回璇玑宫。
花茸出关在望,他没时间耽搁。
金光普照,阵破。
润玉(夜神)“西王母大德,润玉无以为报,特此拜谢。”
屈膝下跪,以头抢地,润玉虽不受宠,却自带傲骨,除了父母天地,他还是第一次给谁下跪,足见心诚,未料西王母更气了。
西王母“得了东西才来拜我,你这狡猾的小白龙,还真是端方守礼!”
润玉(夜神)“润玉礼数不周,但凭西王母责罚。”
润玉再度脸红,他不推诿,俯首认罚。
一道金光打来,他生生抗下,过后发觉不光修为恢复,且比入阵之前更加精进,连带被旭凤的涅槃业火所造成的暗伤也一并痊愈。
润玉(夜神)“润玉叩谢西王母大恩!”
西王母“好了,你已得成所愿,下山去吧。”
润玉(夜神)“润玉不敢继续叨扰,这就告辞了。”
恭恭敬敬叩了三首,方才化光遁去。
西王母“唉,上山用走的,下山就变飞的了,早知这般不虔诚,何必予他。”
西王母后悔了。
却闻一年轻男子低呼佛号:
觉“阿弥陀佛,小僧认输,西王母赢了。还是西王母高见,竟能猜出那白龙以坤位破局。”
语气平缓舒和,静水流深,是个坦性子的和尚。
西王母“你一出家人都敢与我对赌,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西王母讥诮他。
觉“小僧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和尚,否则焉会在此?”
语调陈恳,倒也透着俏皮。
西王母“所言不虚。”
西王母呵呵笑了声。
觉“但小僧输得心服口服。坤为地,先迷后得住,那白龙深谙蛰伏之道,能够动心忍性,实为良材。”
西王母不以为然。
西王母“你一个和尚,倒还研究起了易经八卦。但也不必什么都往那上面硬扯。此一局,无非是那小白龙本能的想要保全阵中少女罢了。说到底,还是因情之故。”
觉“阿弥陀佛。”和尚温文一笑。
觉“看来你我之间,又产生了新的赌约。”
西王母也报之一笑。
西王母“依旧还是我赢!”
觉“出家人不打诳语,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咱们拭目以待。”
一道金光已遁出了昆仑,转眼没了踪迹。
西王母也显现在了道场中央。
她墨发高盘,钗寰从简,身穿金银织就的衮服,华贵之中透着威严。抬手取下悬浮半空的琉璃净瓶,轻轻一晃,便有九天星河的气息从瓶口溢出。
西王母“呵呵,算你这条小白龙识趣,晓得拿这万年一捧的星辉凝露前来孝敬本尊,不妄我心生恻隐,予你一场。”
西王母好茶,润玉将他初封夜神之时收集到的星露作为谢礼,自是厚重。西王母惦念许久,总算被她等到了机缘。
西王母“唉,本尊容易么,想那天后过寿,哪回不得从我昆仑山讨走百八十斤的鲜嫩蟠桃,却无半分回赠。”
她这西王母,是不是当得太仁慈了?
路人“师尊。”
一个雪白的小仙童前来禀告。
路人“师尊,昆仑镜有异。”
西王母掐指一算,抬眼看向花界的方位,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西王母“哼,花界与鸟族又掐架了,千万年来,还是你死我活的老一套,毫无新意。”
西王母摇晃着手里的星辉凝露,逶迤远去。
西王母“莫怪天涯栖不稳,托身须是万年枝。不如那条小白龙有意思,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