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对不起⋯⋯是他唯一能说的。

活着活着，活成了讨厌的样子。笑着笑着，笑成了可笑的角色。走着走着走丢了，只剩影子和我。

他多少是心疼他们。他们每次的抗争都是为下一次的病况加重埋下伏笔。

章孜毅呆傻似的盯着日记本发呆。眼直勾勾盯着，不久眼圈红红的酸酸的，有些许泪意喷涌难平。夜晚，像不可攀分的网，兜着人们的情绪。

“我想，是时候了。应该准备了。”

章孜毅动笔写字：

如果再也没有重逢，那我们拥抱一下吧。最后一次，郑重的告别。

无声的崩溃，咽进辛酸泪水，硬撑的生活。满身负能量哪怕是朋友都会害怕你。

时间在走，年龄在涨，懂得多了，看透的也多了，热情越来越少了，山后面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可能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所以很多人选择心思放到铁盒里，上上锁，终于撬也撬不开。

可，唯有我早以枯黄，看似有生命迹象，其实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我不能报笞那些在我奄奄一息给我浇了点水或洒了几滴希望的恩。

其实我早就知道，所谓的认知治疗物理治疗药物治疗拯救不了一个缺失的灵魂。那些痛苦不会被抹去，而是会折叠。待到一定时间就会围困你的灵魂。

我明白，现实不是童话，生活不是童话，哪来的理所当然和奇迹。

我亲眼看到，夜半时分无法入睡的人点燃一根烟

点点星光，扔掉烟头，漆黑一片。

梦里的那年盛夏，蝉鸣时分，我遇见了那个躲在树荫下的少年垂着头，摩挲着手中的水果味汽水饮料，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我，对我说：“未来的我一定要睡一个好觉，要每天都可以开心。”

我哭了，哭湿了眼眶，哭湿了枕头，哭湿了梦。

记忆的少年时代的自己眸中带笑，笑似烟波雾霭。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这是我在出发前写的一封告别信和感谢信。信的扉页是白鸽于夜之吻翱翔，拍翼如水珠颤抖，像一滴泪，落天际。

我真的很对不起，我做不了任何事情了。天是蓝色调的，是自由，所以找一个风大的地方把我遗忘吧。

不知不觉，雨下落到地上的声音像寒冷的冰手触摸皮肤所发的轻响。其实，你们会疑惑我把快乐挂在脸上，把伤痛藏在心里，我的表情可以表达干种心情。因为那最伤最痛的部分，别人又怎么能轻易看得到。哪怕是最要好的朋友。窗外的雨依稀飞舞着，我静静凝望，眼眸微悸动，多渴望剪一段细水长流。

嗖嗖凉的风与这深夜的宁静恰逢其时，正好与内心的痛苦作伴。

我想，鲜花再艳也会有枯萎的时候。幻想也只是对现实失望而出现的应激反应。就像一个人说累，其他人也说累的时候你会闭嘴。管你是什么心理疾病。管你以后生离还是死别。谁会爱你一个在尘埃的渣滓。你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章孜毅写着写着，泪流满面。

燦，你知道吗？你购买的的那所小区，有人自尽。你猜结果如何？

没一个人去呼救，没一个人。他们反倒开始社会暴力（包括了语言暴力）和网络暴力。因为有一个人开始某短视频平台直播。他们觉得他们不犯法，他们没有义务也没有法律要求他们必须救人，他们不是消防员也不是某些工作人员。如果法律不要求他们，我觉得没有一个人会去做。

在写这篇日记前，我有看到某些部门将筛查MDD作为体检。我当场笑死和无语。好像就一定可以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只有我明白，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急功心切，使得情况变得更严重，甚连自杀率再创新高。当然即便我提出来，某部门仍然是心旌不漾，我想就算出大问题也会会坐视不理。倘若又出奇怪的做法，那么那些心理疾病者几乎完全没救。本来可以治愈的不能治愈。

真正要解决的是治疗的费用，是所有心理疾病者治疗的费用和门诊费用。总比加入体检要来的好，因为医院总比体检更加好。总比体检的情况好。

还有就是人们的看法。别人认为一个人懂事乖温和且脾气好，却不会有人真正去关心人有没有受委屈。希望是翘首以盼的望眼欲穿，却是痛苦的百无聊赖的消遣。

这两点若能变化，那么情况会得以改善。但我知道，我说出来没有。这是我得出的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们不会考虑从不回头的人其实是怕被识破脸上的泪痕。也不会想到一个时刻微笑的人怕被看穿心底的叹息。

你们说是不是？

我想，很多人都听过类似的话：“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坎是你完全过不去的。就像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过不去的人，不论你多爱，他（她）在生命里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终点，要么路人，别无选择。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跟你们告别，还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话。

章孜毅每一笔每一字每一词都是发自肺腑之心，泪濡湿了衣襟，他连忙抹泪以掩饰自己的不堪。

我不希望你们都那么沉默，因为我知道沉默的原因是无声的哭泣。是因为无望。

城市是比沙漠还荒凉的地方，虽然路边人来人往，每个人靠的如此之近。却完全不知彼此的心事。那么嘈杂彼此的心声谁也不知，谁也不会去倾听。

这些时间感谢你们的陪伴。

让我坚持到能把这些事情做完。我，长久以来都十分羡慕动画里面的主角。能毫无顾忌的跟朋友说这说那也不会讨人嫌。我不过是个过验品罢了，生活也是工作也是。迟来的阳光救不了一株已经枯萎死的向日葵。

你们知道吗，我曾经听过这样的话。

章孜毅继续动笔书写，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就是同时在说话：“人的崩溃都是悄无声息的，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内心却是一片狼藉，满地灰烬，若不是失望堆积成了绝望，又怎会两眼无悲喜。”

章孜毅抹掉泪珠，似乎有些失控，他冷静的用牙齿咬着手背，企图止住眼泪。内向的他，似乎早已丧失了求救的能力。

章孜毅内心的声音和写的字不谋而合：“最近很喜欢一段话，岁月渐深，人心渐老，许多年前不曾相信的东西，现在都信了。比如命运，比如缘分，比如因果。”

章孜毅抹掉泪珠，想起他们的相遇。因一次意外的相遇。小偷偷摸摸的，把章孜毅最重要的吊坠项链给抢走。那是他儿时朋友送的饯别礼物。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遗憾的儿时懵懵懂懂的自己却忘了问他们的名字。

后来碰到了热心人士，几人成了好朋友。

在那之前，章孜毅不过是个过验品罢了，生活也是工作也是。很多人打着爱我、喜欢我的幌子，最后自己做了实验，取得成功后便被一把丟掉，连名宇都不配拥有。在被人们高度肯定的成果面前，谁又会记得一个试验品呢？人们记得是成功人士和成果。

自此，章孜毅便成了一粒微尘，风把他吹到哪里，哪里便是他的归宿。他的心早已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