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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初见

观灯

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张启山刚来长沙的时候。

那年,张启山刚刚从集中营里逃出来,在长沙广交豪杰,斥巨资资助守军,也不知怎的,辗转听闻了二月红。

他叫人打听,觉得这人煞是有趣。

--可不是嘛!会唱戏,是个名角儿,还是九门的上三门,必定不同凡响。

怀着这种想法,张启山就去了长沙梨园。本以为得蹲个几天才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爷,谁知道这么巧,刚买上票梨园就公布了二月红今天来镇场的消息,张启山很诧异,觉得自己和这位二爷还挺有缘的。

晚上的长沙城总是热闹的,人来人往,十分繁荣,暖黄色的路灯照的人心暖。街边儿有吹糖人儿的,有卖糖糍粑粑的,还有买花儿的卖草的,比比皆是。

--那时的张启山并没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慨,看到这令人心愉的场景也没有动容,他的内心只有赶走日本人这一个想法,除此之外的什么,仿佛都被一道膜隔绝在外。

“借过。”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

张启山闻言下意识的侧了身,眼角瞥见那人一身红衣,低垂着眼,看不清面容,手牵着一名女子从他身旁掠过,向身后走去。在闹哄哄的人群中,竟是相映得称。

他没在意,继续往戏院那边走。耳朵听见后面有人打招呼:“哟,二爷好。”张启山闻声转过身,睁大了眼。光照在那二月红的脸上,美得摄人心魂。

“一袋糖糍粑粑,谢谢。”张启山听到二月红说,他想要像从前那样,直接上前进行交流,但这次不知为何,张了张嘴,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迈出的脚。

二月红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他,警惕又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他。

那店家还在滔滔不绝地磨叨着:“二爷这次又来给夫人买零嘴啦?我听说今儿晚上您要上戏,估么着也快到点儿了,往常都是您那徒弟陈皮来买的,今儿您怎么亲自大驾光临啦?话说回来,您今儿怎么突然要上戏啊?诶对了,您知道吗,最近咱们长沙来了个人,好像姓张,叫什么……啊呀反正不重要了,来,一袋糖糍粑粑,您走好嘞!”

“多谢。”二月红轻声道了谢,快步向戏院走来。那店家又开始吆喝。

夫人?张启山一串听下来只捕捉到了几个意义不大的信息,但有些比这些意义不大的信息更无关紧要的词却偷偷地自己溜进了张启山的脑子。

二月红再此从自己身边走过,这时张启山才得以窥见那“夫人”的面庞。

啧,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病态。

粗略一看,那名“夫人”明显是被人好好照顾的。但只要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透露着十足的病态。脸上虽然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却笑的有些力不从心,面色苍白,瘦弱的跟一张薄纸似的,仿佛微风轻轻一吹就能飘走。

他有夫人了?张启山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他有徒弟了?张启山继续冒着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

“嚓嚓嚓……”戏楼外的伙计们敲起了锣:“闭门儿嘞!”

张启山回过神,快步走进了戏楼。

戏楼里摩肩擦踵,人声鼎沸,他不愿与人太过接近,唤了个伙计带路便上了包间。包间里倒是比外面清静了许多,桌上摆着果脯、瓜子儿,还提前沏了杯上好的普洱茶。

张启山就坐,戏已开锣,只见那几刻钟前街上的少年已经装扮得当,身着鱼鳞甲,头戴如意冠,伴着锣鼓声启唇: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张启山本是不愿听这些你侬我侬的小曲儿的,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出生入死了几十回的大老爷们儿,搁这儿腻腻歪歪的像什么话,若不是要结交这位二月……

“好!”底下人头攒动,忽然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声叫好,其余人全都跟着鼓起了掌。

张启山被这如雷般的掌声震得额头直跳,他起身拿了大衣就往外走,想着等戏唱完了再来拜访。

忽然,底下的那些人又开始起哄,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叫好声,反而是阵阵惊呼声,更奇怪的是那嘹亮婉转的戏腔也被盖住了。

“砰!”一声枪响,在场的人全都瞬间安静了。

“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出声,**¹ 我毙了他!”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起。

这下是真没人在敢出声了,张启山确实急了。

好家伙,自己来交朋友,本来天时地利人和,谁知道出来这么一号人。

“你,”那个穿着黑色貂皮大衣,一脸凶狠的样子拿枪指着二月红喊,“唱的什么玩意儿啊,咿咿呀呀娘们儿唧唧的,换首曲子!”

台上有人缩着头,不敢说话,二月红身边的那位“项羽”见有人这样闹事,一时间气上心头,作势要打那人。倒是被枪指着一直没吭声儿,张启山甚至怀疑是不是被吓傻了的二月红却缓缓开口:“这位朋友想必就是枫家二少,枫鹏吧。”

“怎么,你认识我?”

二月红笑了声:“何止认识,而且我还早就知道枫二少今日要来呢。”

“既然如此,想必二爷您也知道我枫鹏的威风,那还烦请您换首小曲儿,让我和我这帮弟兄们听个畅快。”枫鹏身后的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嘿嘿哈哈地笑了。

身后的人大多都松了口气,想着随便唱两句,糊弄糊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谁知他二月红是真不按套路出牌:“不唱。”

说完思忖了一下,似是觉得不当,又补了一句:“恕难从命。”

枫鹏脸“腾”的一下瞬间就被气红了,恼羞成怒道:“打!给我打!”

张启山脸色瞬间一变,在枫鹏拿枪指着二月红的肩--还算有点儿掂量--即将要开枪时,张启山也没来得及思考,头脑中仿佛断了一根儿弦似的瞬间就向二月红扑去,挡在他身前。

左肩一痛,凌乱中看到二月红惊诧的眼神--此时他已经站的远远儿的了。

这时张启山才回过神来:靠!忘了他会武功!

二月红见状连忙叫人把张启山扶下去,张启山一摆手,示意不用。

“枫二少,您人也打了,场子也闹了,该回去休息了吧。”二月红慢条斯理地说。

“我……你、你等着!走……快走……”

枫鹏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顶多带几个不入流的人热闹热闹,见伤了人,便也不敢再干些什么了。

“您哪位?”二月红看着枫鹏离开后,转身注视着张启山。

“嘶……这么生分干吗?我都为你挡了一枪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枪子儿又没打进去,顶多擦破了点儿皮儿。”

“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淡呢?擦破了皮不算受伤啊?”

二月红盯视了他片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叫来几个伙计,领着张启山到后台。

他又吩咐几位伙计打理完观众,便也踱步到后台。

掀开门帘子,见得丫头已经开始为张启山上药了,露出的肩膀宽阔结实,肌肉硬朗。

“二爷。”丫头走上前,轻声唤道。

“嗯,你先下去吧,我通知了陈皮,让他在门口等你。”二月红拉过丫头的手,柔声嘱咐道。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掀帘声,随后便是一片寂静。

屋内两人相顾无言。

“咳咳,”张启山率先清了清嗓子,“我此次前来……”

“张大佛爷要说什么红某人心里清楚,”二月红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卸妆边说,“我不愿意。”

张启山怔了怔:“你认识我?”

“当然,现在长沙城满城都在传新来的张启山如何广交豪杰,集资助军……我没兴趣。”

“哦?那二爷是如何得知我会来找您的呢?还是您本来就认为我一定会来找您?”

“其实您会不会找我都无所谓,不过我想九门的人,您都会找吧,”二月红眯了眯眼,笑了,“话说回来,您虽初来长沙,是张家的后人,还因为‘搬佛’一事获了‘佛爷’这个称号,可我要告诉您,长沙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也暗流涌动,哪怕是九门,相互之间也难免有刮刮蹭蹭,您到底还是新来的,我建议您还是先安分守己一点儿吧,别太年少轻狂,免得树大招风。”

二月红已经拆了头冠,妆也已经卸了一半了,此时转过头看张启山,在阴暗的烛火中,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张启山在注视中轻笑了一声:“我就不明白了,我集资支援守军,怎么不算守己了?我支援他们守卫长沙城,怎么不算守己了?这才是一个老百姓应该做的。”

“那您安分了吗?”二月红说,“每年给守军的资助费上上下下都是有定数的,今年您一来,资助费直接往上翻三番,你觉的上面不会发现吗?换句话说,您真的觉得您费劲力气拿出的钱真的都能给到守军吗?哪怕都能给到,那其他城的呢?不是每个城都有一个张大佛爷的。久而久之人心是会不平衡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你错了,每个城一定会有一个我这样的人的,或者甚至比我更甚,只是没人敢而已,只……”

“那你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吗?”

张启山愣了愣,没说话。

“资本啊,说句不好听的,当今这社会没有资本什么都难办,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扎到张启山的心坎儿里了。的确,哪怕是张启山,哪怕是二月红,哪怕是九门当中的任何一人,如果没有了资本,除了过命的兄弟,还能留得住谁?

“我看你比我还小吧。”张启山坐在椅子上,失神地望着已经脱了戏服地二月红。

“的确……张大佛爷何故说到这些?”二月红不明所以,却顺畅地接道。

“……没有,就是有点儿敬佩你。”在他所有拜访过得人中,二月红是唯一一个当面直当地拒绝且把事实剖开的这么彻底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既不是古稀之年的老者,也不是专门研究此道的人士--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

“生活所迫啊张大佛爷,这年头是个人都不容易……”

“唉,你看你年纪轻轻夫人和徒弟都有了,再看我……唉,孤家老人一个啊。”

二月红穿上了外衣,古怪地看着他:“张大佛爷为何如此着急?且不说您这一身的功夫和如今的权财,想必单凭您的俊貌,也不愁觅得贤妻吧。至于徒弟……您这功夫和本事,怕是许多人都巴不得拜您为师呢……”

“不一样啊……其实我也明白,如今看来我也算是某些人中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若是我娶妻收徒,怕是要连累他们了。”

“要是您能遇到一个愿意与您同甘共苦,有些许自保能力的人和您结发为夫妻,徒弟再武功高强,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话说二爷不愿意与我交往也是受多方牵制吧。”

“内子体弱多病……方才您也看到了,我那顽徒又……”二月红似是头疼,叹了口气,“如今红某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九门中的事也很少触及了……建议佛爷往后也不要触及,恐会有损阴德……”

“触及什么?”张启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探身向前,似要仔细去听。

“……”二月红心里百味杂陈。

也对,张启山刚来长沙,虽贵为“佛爷”,却也算是初出茅庐,加上九门的人嘴都严实,对于他们究竟背后里干的是什么勾当,张启山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二月红正欲开口敷衍过去,却见张启山道:“嗨,怎么就给人问愣了,不就是下墓倒斗吗?用不着藏着掖着。”

二月红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却放宽了心。明白人说明白话,知道了对方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再聊天儿就可以放宽了心聊了。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那个……咳,我,我先走了……这个事儿吧我还是希望您再考虑一下,毕竟都是为了长沙城里的百姓好……”

张启山起身前拢了一下破开的衣袖,二月红见状鬼使神差地说:“张大佛爷且留步,在下方才进门时,见内子还未给张大佛爷处理完伤口便被我匆匆唤走,如今想来书红某考虑不周,不如让红某为张大佛爷处理完剩下的?”

张启山觉得不处理白不处理,还能趁这会儿多套点儿话,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便应允了。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二月红身侧,二月红抬手掀开张启山的大衣,纤细素白的手指沾过药膏,从张启山眼底下衔到伤口上方,轻柔地涂抹上去。常年唱戏的他总会习惯性地勾起兰花指,衬得那手比不少女子还媚,配上那人清冷的气质,艳而不俗,还十分含蓄。

张启山看着近在咫尺之间的脸,秀气的眉毛下是一双含情又透露着久经风霜磨练出来的肃杀的眼,略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一点薄唇给这透白的脸缀上了一抹淡红,完美的下颚线收在刚好的下巴,再往下是细嫩的脖颈,衣领收拢,却因为人太过清瘦导致还能看到一些……

咳!不能再看了,非礼勿看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今天穿的可是西服裤子……

他骗过头,清着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时纱布已经快裹好了。

“咳!多谢二爷,不叨扰您了,张某这就走……”他迅速起身向帘子外走去。

“张启山,”二月红没动,坐在椅子上道,“我问你,如果一个没有捕猎能力的残疾农民会因为养了一匹狼而害死了他最爱的兔子,他该怎么办?”

张启山不假思索道:“把狼拴远点。”

二月红沉默了片刻,正当张启山等地提脚想走时,他笑了声:“好,我答应你。”

张启山晃了晃神,半晌才反省过来,立刻笑了起来:“行,多谢二爷提携!”随后转身走了,留下二月红一人在后台坐了片刻,收起笑容,起身摆好了凳子,也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期末拖了这么久!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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