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劝

魏无羡和蓝氏双璧三人整队准备前往清河与赤锋尊汇合，安顿好琅琊守军，押了温旭，不日便到了清河。魏无羡心里嘀咕，这一世变化不小，河间战场比前好打不少，却不知温家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了。此时孟瑶已经成功脱身，有蓝曦臣的亲笔信，聂明玦纵使对他之前杀人的行为不齿，也还是好生护着他的。温家就没那么好过了，温若寒出关，听得此事，见着了他们伪装的尸体，全族上下都明知道并非意外，奈何找不到证据，无从下手，只得生生按下这口恶气，在不夜天越加严密的布防。

      “魏兄！”聂怀桑见蓝氏双璧去和他大哥议事了，立马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和魏无羡打招呼，“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凭空消失一样，没受伤吧？”说着把他往自己屋子里让，一边絮絮叨叨，“真是叫我好找啊，来来来，”请出一坛清河鸿茅，笑道，“魏兄啊魏兄，看看这酒，我的典藏啊，够意思吧？”

      魏无羡笑道，“聂兄啊，不怕你大哥把你打断腿啦？”也不管他那个瞬间苦兮兮的表情，自顾自斟了一杯，“好酒啊聂兄！”两人推杯换盏，重逢的欣喜话说完，魏无羡便正色道，“聂兄，孟瑶可是在不净世？”

      “正是啊魏兄！”聂怀桑道，“魏兄怎么这么关心他？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倒是不急，”魏无羡面上不显，心里却打鼓，昨晚那个梦，像宣判一般昭告着他们的结局——他被莫玄羽献舍重回，一路和蓝忘机追查赤锋尊死因，到最后真相大白，金光瑶身败名裂，蓝曦臣闭关不出，一切却都是眼前这个纨绔子弟聂怀桑的手笔。魏无羡看着现在依然无忧无虑的好友，只能暗暗叹一声造化弄人，他不是不知道聂怀桑聪明，却不想看他日后机关算尽的模样。遮住眼睛里不明的情绪，抬头轻轻一笑，“他现在还想着去金家吗？”

      聂怀桑发觉了好友有些复杂的眼神，心下疑惑，“是啊，他总说那是他母亲的执念，”试探着问他道，“魏兄，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金家那个大染缸，他去了能有什么好处？”魏无羡皱眉道，“他既然不愿意，那还是先走走看吧，不过聂兄，话说回来，你家的刀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刚才见赤锋尊眉间和刀上，戾气不轻啊。”

      聂怀桑一怔，慌道，“魏兄，我家刀法暴戾，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魏无羡轻轻一笑，把自己前些日子的经历尽数告诉了他，笑道，“以往我束手无策，现在我可是有些把握的，不如，把你家刀法心法给我看看，我先找个办法压制，赤锋尊性情刚烈直白，却有这么明显的弱点，若是让人知道了利用，你恐怕要追悔莫及了。”

      “魏兄，你当真？”见他点头，聂怀桑顿时兴奋起来，冲出门去就找他大哥要刀法。聂明玦见他把自家隐秘说出去有些恼怒，听了前因后果才明了，对着魏无羡一礼道，“魏公子辛苦，若能成功，便是我聂家恩人，必当重谢。”

      “赤锋尊说笑，战事紧急，我只能暂且压制，若要彻底解决，还要多些时日，”说着拱手礼道，“魏婴定会尽力而为。”又道了温情一脉之事，“还请赤锋尊理解，能为我和岐黄一脉做个见证。”

      这边赤锋尊泽芜君商议战事，那边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去转清河大街，独独留下聂怀桑回味这魏无羡刚刚的话，他这位魏兄，不知经历了什么，明显比听学时成熟许多，也许是遭逢大变后不得不坚强吧，他比以往考虑的多了许多。不过也确实，大哥性子直，非黑即白，肯定得罪不少人，又不屑于阴谋诡计，被人暗害了都不一定能发觉，自己若是再没心没肺，恐怕……不过说到孟瑶的时候，魏兄隐隐约约有些不自然，他暗暗下决心，孟瑶这个人，要好好盯着了。转念又一想，魏兄回来不曾去江家，到现在都没和江晚吟见面，再加上外边似有似无的流言，这两人之间恐怕有冲突，不过蓝二公子却是对魏兄关怀备至，再想想他们听学时的小动作，聂怀桑顿时明了，偷笑一声转身离去。

      今世的清河不像前世一般是主战场，前世温家在云梦吃了苦头，便把战力转移到了虽易守难攻却距离较近的清河。今世的清河虽然守备森严，却因为云梦分担了压力，损失不算大，城内的百姓也还算安居乐业。魏无羡拉着蓝忘机溜进了酒楼，边大快朵颐边探听消息，顺便与蓝忘机商议孟瑶之事。

      同前世一样，温旭被斩首示众，给了温家很大压力，只是温晁还不知所踪，不过也没什么威胁，毕竟温逐流已死，这个二世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不过这一路上听见的消息可不怎么样，魏无羡心里郁闷，怎么江家灭门又成了我的错了？怎么我就不负责任躲清闲了？怎么我就忘恩负义了？怎么我就不回报江家了？前世三个月就急急忙忙出来真是失策了，晚出来三个月，却听到了这么多东西。虽然这些声音不算大，信的人也不多，却都是江家的心里话，纵然决定离开江家，总归还是伤心的。

      “魏婴，”蓝忘机知道他在想什么，出言道，“乌合之众，不必挂心。”

      “我知道啊蓝湛，”魏无羡笑道，“不过，看来我想脱离江家，正是顺了他们的意啊。”

      晚间回房，魏无羡安抚好蓝忘机，便让聂怀桑带自己去了孟瑶的房间，三人落座，孟瑶向魏无羡道过谢，便听魏无羡开门见山道，“孟公子，当真要去金家吗？”

      “魏公子，家母遗愿，不得不从。”

      魏无羡和聂怀桑对视一眼，了然道，“金光善私生子数不胜数，从未有一人认祖归宗，孟公子去岐山做卧底，恐怕也是为这事添几分筹码吧？”孟瑶并未说话，只听着他说，“孟公子可知，若去了金家，便战功皆无，因为有嫡子，你也不可能登顶，甚至还会被金光善指使着做这样那样的恶事，你当真要拿自己的生命荣誉去赌一位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魏公子何意？”

      “无非是想护住一个人才罢了，”魏无羡笑道，“我知道孟公子孝顺，不如和怀桑兄一同在聂家，运筹帷幄，打完射日之征，得了战功，再去金家一试，若是不成，还可以回来。”   

      聂怀桑插嘴道，“我已经劝过大哥，大哥答应不再追究你之前杀人之事，”他顿了顿道，“大哥虽然性子直了些，也还是能理解你的，他只说让你别再犯错，聂家就会护着你的。”心里腹诽，天知道他今日费了多大力气才说通了大哥，看来自己真的不能再藏拙了，就大哥这脾气，日后有他受的。

      “孟公子，”魏无羡道，“你是蓝家恩人，蓝家也会帮你，你不必担心后路如何。不过，”他严肃起来道，“执念过深终是有害的，你可知？”

      “孟瑶愚钝，请魏公子明示。”

      “我常被人叫家仆之子，但家仆之子并不是我的逆鳞。家仆之子不过是那些看不起我又比不过我的人用来羞辱我的工具，他们自以为身世比我好，却不知那只是身外之物，更显得他们一无是处。你也一样，身怀大才，不必在意蝼蚁所言，难道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入心？每个羞辱你的人你都要赶尽杀绝吗？那定是会很累的。”他笑道，“况且，孟公子修炼晚，修为并不顶尖，何必非要上战场去抢人头战功？却把这一身谋略弃之不顾？”

      孟瑶此刻五味杂陈，可以看出，眼前的两人是真真正正在帮自己出主意的，只是，母亲……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孟瑶明白，有蓝聂两家支持，孟瑶感激不尽，射日之征定会尽力而为，只是若有幸得胜，孟瑶还是要去金家一试，了却母亲心愿。若真如魏公子所说，二位也不比担心，孟瑶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二人离去，孟瑶却久久难以回神。自己要认的父亲，已经把自己踹下来过了，态度很鲜明，魏无羡的话十有八九就会应验……再想想魏无羡说的那些话，加上他听见过的流言，顿时对魏无羡多了几分敬意。他自认，若是没得魏无羡的点拨，他恐怕真的要把所有骂过自己娼妓之子的人都杀掉，白白背上杀业。心里千回百转，长叹一声，有了决定。此后便见聂怀桑和孟瑶二人强强联合，人称“智计无双”，凭谋略攻城略地，战功赫赫。纵使聂明玦也认同了二人的能力与方式，不再排斥计策之术，便是后话了。

      这厢魏无羡回了房，却没那么好过了，蓝忘机嫌他跟聂怀桑勾肩搭背，又回来的奇晚，脸黑的能滴墨，魏无羡怎么讨好撒娇都不管用，只能任由蓝忘机把抹额死死捆在自己手上。“蓝湛？”魏无羡还以为他要像梦里对待重生后的自己那样款待自己，结果蓝忘机死死咬着嘴唇一脸隐忍，他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啦？这就完了？”

      蓝忘机脸色瞬间由黑转红，咬牙道，“未行礼，不得逾越。” 

      “哈哈哈……”魏无羡顿时笑的上不来气，“来呗蓝二哥哥，我又不是大姑娘，你就是做了什么，别人也不知道不是？又出不了什么后果，你怕什么？嗯？”他可不知道自己撩的蓝忘机心里的火都上来了，还在挑逗，直到腰上传来一阵阵酸痛才知道自己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