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

“蓝湛？”阳光有些刺眼，魏无羡眯起眼睛，只看见光影里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长身玉立，正在死死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我怎么在这？”

      见他醒了，蓝忘机肉眼可见的慌张，到嘴边的问话又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听见他问，这才回道，“你……昨晚……太过劳累……所以……”

      听着蓝忘机磕磕绊绊的话，魏无羡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神色一下子沉下来，掀开被子站起身来，“蓝二公子，请把随便还我，我该走了。”

      蓝忘机早就看到了手下送进来放在桌案上的随便，听他说要走，登时慌了，“魏婴，你要去哪？”

      “我去哪需要告诉你吗？”魏无羡冷冷看着他，走向剑架去拿随便。

      “魏婴！”蓝忘机一把拽住他，急道，“昨晚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你别生气，你，你身上还有伤，不宜乱走。”其实他身上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是还有点伤痕而已，就被蓝忘机拿来借题发挥了。

      魏无羡却是被蓝忘机“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吓了一跳，昨天还跟自己吵架呢，怎么睡一觉就这样了？“蓝湛，你，知道了什么？”

      “你，你没有金丹……”蓝忘机艰难说出这几个字，试探着问他，“我探不到，你经脉有异，这都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金丹的事，怔怔的看着蓝忘机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睛，竟从中看出了一些恐惧、自责和担忧。他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挑动着，酸酸涩涩的，险些又落下泪来。蓝忘机和自己只呆了一晚，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全部异样，可是前世，自己每次打下胜仗时，江澄只会说一句辛苦了，师姐也只会说一句真棒，留下自己一个人藏在房间里包扎伤口。他们真的没发现吗？有几次自己的身体甚至已经到了极限，几度在生死线上徘徊，是没发现，还是根本就没想发现呢？

      蓝忘机见魏无羡没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害怕自己又戳到他痛处，慌忙叫他，“魏婴？”

      “啊？”魏无羡被他叫回了思绪，看着那双清澈的琉璃色眼睛，险些又落下泪来，别过头去咽下泪水，才涩声道，“蓝湛，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回姑苏？”

      “我……”蓝忘机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这事，又怕自己说错话惹他生气，只能从实招来，“蓝家藏书众多，我，我想帮你。”

      魏无羡听了这话一愣，旋即露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和梦里一样，蓝忘机，他是关心自己的。“蓝湛，谢谢你啊，昨晚我说话重了，你别在意，”说着拉过蓝忘机的手，扯着他坐下，“蓝湛，我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跟别人说，听到没？”见蓝忘机坚定点点头，他笑了，把自己剖金丹、被丢入乱葬岗、结阴丹、寻得桃源仙境、有幸修复了灵脉，还有为报温情一脉的恩情，将他们送进桃源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蓝忘机。“蓝湛，这个是给你的，是我专门做的呢，喜不喜欢？”

      蓝忘机看着手里这枚精致的通行令，魏无羡在垂枝碧桃下，加刻了漂亮的卷云暗纹。他心里五味杂陈，短短六个月，魏无羡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虽说他讲述的时候轻描淡写，蓝忘机却能想象得到那会是怎样九死一生的境地……

      “蓝湛，愣着干嘛？滴血认主啊！”见他出神，魏无羡催他道。

      “好。”滴血入玉，红光大盛，手腕上出现一朵碧桃花，衬在皓腕上更显娇艳。只是，碧桃花并未隐去，反倒激活了魏无羡腰间的通行令，还引得他手腕上的碧桃花显形，两朵花与两枚玉令齐齐发出红光，纠缠在一处，耀眼灼目，待红光隐退，两人手腕上的碧桃花竟都带上了卷云暗纹，也不像之前一般直接消失不见，而是若隐若现，似有还无。魏无羡再看自己的通行令，变的和蓝忘机的一模一样，原本不存在的卷云纹凭空出现，刻在玉令上，无法磨灭。

      “魏婴！”“蓝湛！”魏无羡有些心虚，“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你别看我，我不知道啊。”慌忙生硬的转移话题道，“蓝湛，我不好在这里多待，我得走了。”

      “为何？”蓝忘机一百个不愿意，扯住他问。

      “我不想暴露身份，我也不想回江家，我在这里容易被人认出来，也叫你难做。”魏无羡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硬，脑筋急转道，“再说，温情他们还在赶路，我怎么好把恩人扔在路上不管呢？”他暗暗庆幸，幸好没跟蓝忘机说有飞羽带路，要不他还没借口走呢。他实在是不想再像前世一样引人注目了，也确实不想让蓝湛为了帮他隐瞒身份而为难，对江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莲花坞也误打误撞收回来了，他真的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蓝忘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满心惆怅又满心欢喜，惆怅的是他还是要走，欢喜的是他告诉了自己实情，足够说明他信任自己。这一去，不知他会去何方，自己作为蓝家二公子，必定是脱不开身的。罢了，蓝忘机摩挲着手里的通行令，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卷云纹碧桃花，露出一个晴光映雪般的笑容，眼里尽是满足。

      魏无羡飞快逃出来，不知道跑了多远才停下，他拍拍自己的脸，骂了一句真没出息，跟蓝湛待着怎么还脸红心跳的，幸亏他没看见。魏无羡抬起手腕，端详着那朵卷云纹碧桃花，心下奇怪，他知道桃源的东西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就像他莫名其妙修复了灵脉一样，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次究竟是为什么。“这算什么事啊！”魏无羡懊恼道，“这下好了，跑出来，看你上哪去！”他当然不会去追温情，飞羽那小家伙聪明着呢，自然会选最近最安全的路线；他也不会去找江澄，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更不会再跑回莲花坞找蓝忘机，毕竟刚刚从人家那里跑出来，再溜回去算什么啊？

      “天哪！”他仰天长叹一声，“堂堂夷陵老祖，居然无家可归了！”他转了转笛子，把慕青招过来道，“如今这局势，你怎么看？”

      “联军必败，毫无胜算。”慕青说的斩钉截铁，“蓝聂两家出力最多，受损也最多，江家不值一提，金家保存实力，正直刚勇者上战场，蝇营狗苟之徒坐收渔翁之利，这一战，有害无利。”  

      “是啊，”魏无羡叹了一声道，“温家胜，温家统一仙门，横行霸道，穷兵赎武，必定民不聊生。温家若是败了，金家就会以计谋平天下，到那时，还不知道金光善会出什么馊主意！”魏无羡一阵头疼，“金家和温家要灭，蓝聂两家要保，江家可以放任自流，”魏无羡看了慕青一眼，笑道，“怎么样？带上你的手下们，跟我去锄奸扶弱？还是大杀四方？” 

      “公子，”慕青也笑了，“让他们去报仇杀人，不就是锄奸扶弱吗？”

      “哎我可跟你说，”魏无羡又嘱咐她道，“金家和温家也是，只许杀恶人，不许牵累无辜，做事要隐秘一点，别一下子杀一群人，知道吗？” 

      “知道，”慕青当然知道他是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让仙门众人产生警惕，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一点除掉毒瘤，等到他们有所警觉了，再直接一网打尽。

      “你们去吧，留个鬼将跟着蓝湛，”魏无羡丝毫没觉得他这是在窥探人家，“偷偷跟着，他要是遇上麻烦了就出手帮忙，实在不行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