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2）

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是在某个天气很好的下午，太宰治美滋滋地拨弄脑子里的自杀小算盘，突然听见小巷口传出来的一声哀嚎。他本着仅剩的一点职业良心赶过去，就看到一个小橘子被好几个体型魁梧的男人团团围住，旁边还躺着一个捂着腿破口大骂的。

　　其中有人认出他是警察，立马像受惊的乌鸦似的四散奔逃。

　　太宰治想走，被一只小手拉着衣角。

　　“喂，你这家伙，是警察吧，帮我处理一下。”

　　太宰治一低头就看到小橘子脸上的血，是受伤了，再一动，是校牌，原来还是学生。

　　中原……中也。

　　“中也，你的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了。”

　　正擦着头的中原中也闻言额角青筋直跳，使足了劲把手里的毛巾砸过去。

　　“你倒是回自己家啊！！”

　　“哎？可是钥匙被河水冲走了，我回不去呀。”

　　“你不是很会开锁吗？”

　　“会被邻居当成贼的。”

　　中原中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大眼瞪小眼地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又实在担心他再穿着湿衣服会感冒，还是拿出两件兰波的外衣砸过去把他踹进了浴室里。

　　第二次遇见中也是在警局里，太宰治长腿一蹬，无所事事地哼哼唧唧，手上转得飞快的钢笔啪嗒掉到地上。

　　搭档国木田独步拎着只小橘子走进来。中也？太宰治眼前一亮。

　　中原中也小小的一只多次挣扎未果，黑着脸被放到桌子旁边开始接受国木田独步的社会价值观洗礼，整整两个小时，硬生生把骄傲的小狼崽子磨服了，低着头老老实实道歉。

　　国木田独步认为自己又拉回一个走上歪道的失足少年，满脸明媚地打算送中原中也回家，中原中也却死抓着国木田独步的胳膊不松手。

　　——不行不行，我这个满脸伤的样子不能被兰波哥哥看到。

　　——那你想怎么样？

　　——警官您就送佛送到西收留我几天吧。

　　国木田独步仔仔细细地把手账本翻了一遍，得出完全没有提前养孩子计划的结论，冷酷地把中原中也往腋下一夹，不顾对方几乎能把福泽队长喊出山的声音坚定地往外走。

　　太宰治被这一幕逗的前仰后合，放肆的大笑声简直盖过了中原中也的骂声，没想到一抬头局势又发生了逆转——中原中也竟然挠国木田独步的痒痒肉。

　　理想主义者被这一招打得猝不及防，放下中原中也打算再教教他尊老爱幼。太宰治却鬼使神差地插了一句。

　　“我家可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会做饭就行。”

　　太宰治把会做饭的中原中也带回了家，但他似乎对太宰治的人品不抱希望，捂着他的嘴对着电话那头的兰波哥哥撒谎说在同学家住几天，打完电话已经沾了一手口水。

　　临时室友中原中也非常令人满意，不只会做饭还会打扫卫生，小小一只也不占位置。太宰治在和中原中也暂时同居的第一天是这样想的。

　　次日早上晨曦初放，积云碎开，破破烂烂地铺在天上，太宰治拉开窗帘看了看，昨晚那一阵春雨还残余几滴在将开未开的花苞上，摇摇欲坠。他突然就觉得今天真是自杀的好天气。

　　于是从床底掏出足够结实的麻绳，搬来凳子熟练地把自己挂在门框前，踢开凳子马上就感觉到了窒息的滋味，麻绳触感极差，像一根根钝针扎在脖子上似的，很疼了，已经不能呼吸了，本能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扯那条麻绳。

　　“喂！你在干什么？！”

　　太宰治听到这样一声惊呼，紧接着腹部受击身体失去支撑重重跌在地板上，他捂住脖子上勒成紫红色的痕迹，若无其事地看向怒气冲冲的中原中也。

　　“啊，早啊中也，早餐吃点什么？”

　　中原中也才不买账，没有这样糊弄过去的！他上前扯住太宰治睡得皱巴巴的衬衫，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全身缠着绷带。

　　“你在做什么？”

　　“？”太宰治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我以为很明显？”

　　“你他*！你在自杀？为什么？”

　　太宰治不回答，扯住中原中也拽进怀里紧紧搂住，只一瞬间中原中也就仿佛失语，那双眼睛里，鸢色的天幕里，腐朽一般的死水不声不响地腐蚀，发霉的，沼泽的味道从那里飘出来，下一刻就要侵蚀眼白似的。

　　“中也，我饿了。”

　　“饿什么饿，先把话说清楚！你……”

　　话没说完太宰治突然一把推开他开始撒泼打滚。

　　“什么嘛中也好麻烦，打扰我自杀就算了还刨根问底，比国木田君还像个老妈子！中也是假的高中生吧，已经五十岁了吧……”

　　中原中也看准了时机一脚踩在太宰治肚子上才固定住他，太宰治又开始喊谋杀了绑架了强……

　　强你个大头鬼啊！

　　太宰治歇了口气继续喊，强抢民男了！一副铁了心要把这事混过去的样子。

　　中原中也对着他白净的额头一巴掌打下去。

　　“别吵了去给你买螃蟹行不行？！”

　　太宰治立马以中原中也的小腿为支点坐起身来。

　　“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