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们大概有五年的时间没见了吧。”
少女低沉悦耳的声音，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奈克瑟斯的心湖上，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苏凌小脸扬起一抹笑容，声音顿了顿：“这五年多来，能够再见到你，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奈克瑟斯而已…
她的话落尽奈克瑟斯耳中，莫名听出了一丝沉闷和压抑，苦涩的味道从舌根蔓延开来。
她认出他，没有预料之中的激动与惊喜，也没有情绪不安的质问，突然间感觉到在他们之间有着陌生的疏离，横亘在时光漫长而绵延不绝的鸿沟。
他微抿的唇角动了动，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些什么，但是要怎么说呢？
问她这几年来过的怎么样？
还是解释自己明明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却未和她联系过…
“抱歉…”奈克瑟斯歉疚地说着。
那仿若恒星般的眼眸的注视下，犹如深不可测的海底渊流，涌泛起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而苏凌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被吸引着沉浸其中的灵魂，所有的不堪的遮羞布在一瞬间被掀开。
奈克瑟斯继续说着：“之前为了消灭the one消耗的光太多，所以只能沉睡过久…”
以及之后的事情，都是因为有别的事拦住他的脚步，所幸的是他们最后还是得以再度相聚。
“消灭异生兽是我的责任。”
他无法抗拒与推卸的责任，为此他甚至能付出他的生命，却在她的身上难得见到不属于神明的偏心。
过了很久，苏凌干燥涩冷的嗓音慢慢从齿间磨出来，“我能理解。”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难以消融的雪，把寒冷推进骨缝，骨缝间有磨损的疼痛。
“抱歉。”他又再度重复了一遍。
却引得她轻轻一笑，她再度抬眼将目光与奈克瑟斯对视。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被细雨清洗过后那样干净。
这样的苏凌让奈克瑟斯微微晃神，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的情景。
……明明也是自身难保的人，却温暖地让他想要靠近，不由自主地溃败在那种目光下。
哪怕是神明也会因此动摇…
“你又没有什么错，为什么老是向我道歉呢？”
苏凌的嗓音润泽滑顺，半点不带延宕。
她并不认为奈克瑟斯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道歉，她并不需要。
因为这些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
反正，对于奈克瑟斯来说，对她道歉并不是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觉得他很抱歉，好像莫名间把什么东西搞砸了。
“可是…”
“可是什么，我受的苦，也没想着想要挟求什么。”
可是，她所受之苦皆因为他而起。
曾经他以为她无法在原来的世界活下去，便自作主张地将人带走，可是后来因故未曾顾及对方，等恢复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而仇恨已经成为她活下来的支柱之一。
明明，他也不希望这样的…
苏凌却觉得自己现在的面目丑陋极了，明明心里万分委屈与难过，可是却依然紧紧咬着不松口。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像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亦或者是爬满虫卵的百合与玫瑰，也许是灯火流离的城市边角逐渐暗淡的北斗星…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很早很早以前吧…
这虚伪丑陋的烈火焚烧着她的灵魂，所有的不堪在神明面前一览无余。
“我们回去吧。”苏凌看着他低声道，眼底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想作出过多的纠结，她歪了歪头，略加活动僵硬的后颈，骨节传来清脆的崩弹声响。
当苏凌再度想要利用属于适能者的特殊能力，再度回到医院的时候，却猝不及防被奈克瑟斯拥入怀中。
“噗通…”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心跳犹如进化信赖者跳动那般强烈，难以刻意地忽略。
“这一次，我不会再不辞而别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苏凌的心海掠过飓风，无法平息。
她不止一次地听过奈克瑟斯说过，他这次不会再离开她了。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用此刻的时间与距离，风住了风又起。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犹如从心头悄悄划过的羽毛，让奈克瑟斯有些坐立不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因为就是一如他记忆中那般好，像被时时等待，像山上的夜月和假日的吻。
“没有为什么。”明亮的眼眸深邃片刻，他似乎听到早在千万年死去的心脏再度拥有了温度，和心跳…
这种奇异的感觉，像是秋天的枯叶落下又被风吹起。
“苏凌…”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叫她的名字太过疏远，叫“小凌”却又觉得不够特殊。
于是他轻声念道：“阿凌。”
这一刻，少女僵住了，久久没有言语，任由着风雪飞舞在面容之上。
她用秋水般的双眸，仿佛会说话似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带着少女迟迟无法汇集的言语。
这一刻，她感觉到什么犹如羽毛在风中下沉，像是鲜花乱坠，在猛火里沉睡辗转苏醒。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带你去那些传说中的星系旅行吧。”在他说话间，陡然又感觉到心底的海浪风起，“请再一次相信我。”
“好…”
直到回到病房，奈克瑟斯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苏凌都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 找不着落地点。
等反应回来的时候，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泛红的脸，嘴里不听地念叨着∶“我当时在想什么啊…”
明明想过的，等一切结束后，要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的。
都怪…他，明明遥远如萤火，是世间难以触碰的闻说，却…偏偏吸引着她想要靠近，成为虔诚的信徒。
这是，在刻薄命运里，不期而遇的温柔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心脏，也开始犹如小鹿般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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