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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

奈克瑟斯奥特曼之晦暗

  二零零四年,立夏,铃木奈绪因意外而逝。

  “愿神明保佑你,不再遭受苦难。”

  天空有水状的和雪融化春冰状的白云,苏凌仰望着白云,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让耳朵鸣响。

  她冰冷的手撑起一把宽大的黑伞在呼啸的风中屹立,长发被风吹得飘忽不定,她眼中的神情看不真切。

  苏凌眼中的暮色长凝,盯着静默的公共墓园里那块属于于铃木奈绪的墓志铭。

  少女生前朝气蓬勃的笑容照片就这样贴在冰冷生硬的灰沉碑石上,跟天空的阴云一个色彩。

  大风遥遥,有人告别有人伫立。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生命如今就埋葬在这片悲伤的土地下,随着这沉默潮湿的微风永远长眠,可能再也不会拥有下一次重生。

  此生勿相见,山水不相逢。

  明明是立夏,天气却真的很冷,在寒气中一切都仿佛结了冰,便是空气,也像快要冻结的样子。

  所以苏凌也很冷,从头冷到脚,从外冷到里,冰冷的血液在缓缓流动,她感觉自己被微风吹来的细细沙砾迷离了眼,竟然一瞬间想要流泪。

  她沉默了,思考着,片刻便听到不远处奈绪的父母,铃木夫妇的低低啜泣声在她的耳边,压着一片凝重的膜的心口上清晰地回荡着。

  苏凌深深呼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在干涩的肺叶生疼地打转,惴惴不安地走到铃木夫妇面前,身后一直全身心放在她身上的伊藤诚一也紧跟而至。

  “伯父,伯母…”她微抿唇角,用着最轻柔的语气在此时也显得十分肃穆,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血的锈腥味被绷带掩埋住,扑面而来的清冷凉意落在她的脸上,沉重的耳光毫不留情地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上。

  “啪!”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沉寂的墓园,苏凌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

  白皙的脸上霎时间出现鲜红的掌印,嘴角的淤青并未消去,反而愈发严重渗出丝丝鲜血。

  她舔了一下自己的破损牙龈,意料之中的腥锈味顿时间充满了被舔舐在舌尖。

  铃木夫人下手很重。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因为扭曲狰狞的神情而皱纹乍现,看上去老了十多岁,却依然眼神愤恨地盯着苏凌,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仿佛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杀人犯,真是奇怪。

  “都怪你,我的女儿都死了,你为什么还好好地活着!”她失去了往日温和的面容,因为女儿的死亡让她顿时间难以接受,指着苏凌的鼻子破口大骂,报以她澎湃的怒火,几乎将她吞噬。

  诚一将苏凌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神情有些不正常的铃木夫人,双眉轻蹙:“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身后的苏凌紧抓住手腕,一言不发地承受住了铃木夫人所有的怨气——她与铃木夫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而铃木先生则还有理智地拦住了精神有些失常,想要冲上去撕烂苏凌的脸的妻子。

  “抱歉,我的妻子现在状态不算好了,请苏小姐先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刺激她了,感谢理解。”

  铃木先生在赶她走。

  他就算看起来面无表情,却已然不难发现也有愤怒的情绪酝酿在眼底中,显然,他是认同妻子的说法的。

  苏凌扯着臃肿的嘴角,极为礼貌地向眼前的夫妻二人勾起一个歉疚的笑容,声音浓郁低沉,连呼吸也在这时候滞泄:“抱歉。”

  她真的十分愧疚。

  “这并不是小凌的错…”诚一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苏凌打断,她不顾受伤的胳膊死拉硬拽地将还想与他们多理论的诚一哥带走。

  在离开的一瞬间,她两骨节分明的掌心把胀痛的脸死命一捂,咸涩温热泪水默不作声地从指缝里向外涌流。

  “小凌…”

  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可是苏凌也知道奈绪替自己而死,她需要活下去,坚强地活着。

  因为她必须连同奈绪那一份,坚强的活着。

  这一瞬间,微光从她的指缝穿过,落入她的眼底。

  无论天空如何阴霾,太阳一直都在,不在这里,就在那里。

  即使再如何悲伤难过,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转动,时间也不会因此停滞不前,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但苏凌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过了很久,伤口痊愈的她照常来到咖啡店上班。

  只是无论如何再怎么明媚的清晨也不会有一个活泼的少女,欢快地奔向她,在耳旁喊着她的名字。

  咖啡的浓郁香气让她低迷的精神得到些许高涨,侧头看着逆光朝她走来的老板早川。

  他指节分明手上端着一杯热腾的咖啡递给正在走神的苏凌:“还在因为奈绪的事情,精神不振吗?”

  她没有试图说话的意思,只是用略带薄茧的修长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身,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咖啡,未曾注意到身旁神色有些坐立不安的早川。

  继而,内心酸涩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疲惫地点点头。

  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让早川陷入了思忖中,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神色略微凝重,拿捏着最合适的语气:“这样啊——”

  苏凌有些兴意阑珊地静静听着,他用着生平最温和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们组织个旅游去放松一下,怎么样?”

  雾汽升腾,她的脸在白雾中模糊起来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她低沉暗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入耳畔:“可是,我不太感兴趣。”

  苏凌在婉拒早川,用着清冷的神色轻轻扫过他平平无奇的脸。

  却让早川觉得,她的眼睛真的很冷,在这样的鉴照下,仿佛心也结成冰。

  早川愣住,踌躇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别把自己逼太紧了,还是该放松一下,明天我们就启程吧。”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咬字清晰有力,目光看着她有着沉重而压实的质感,眸中担心的神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看得苏凌喉咙一紧,声音几乎被逼的扁平:“这…”

  可是早川说完,不等苏凌再有任何拒绝,匆匆安排下了这件事,转身离开。

  想要拒绝的话被她卡在喉咙咽了下去,站在背光的阴影处看着早川顺光离去,一股烦闷砸在她的心头。

  她看着青年离去的萧瑟背影,顿涩的思维难以理解他复杂的心绪,只被迫应下他说的话。

  …

  云层破处也能看得出一点两点星来,但星的近处,黝黝看得出来的天色,好像有无限的哀愁蕴藏着的样子。

  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

  湿润而有点儿暖意的风,丝绒似地拂面而过这个深夜在加油站加班的男人脸颊,他有些心烦意乱地闻道空气中浓重的汽油味。

  听到来自窗外客人催促地按着喇叭的沉杂声音,他挠头向外面走去,嘴里不耐烦地自言自语道:“吵死了,听到了啦…”

  另一个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从货车里探出头来,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你刚才在说什么?”

  欺软怕硬的他立马精明细长的一双眼望向男人,谄媚与奉承于脸庞处一览无余。

  “欢迎光临!”他摆正姿态冲满脸痞气的男人说道,然后十分狗腿地为他加上了汽油,顺便赠送擦车窗服务。

  男人满意地将目光收回,不久后却又再次蹙眉对着他说道:“小兄弟,你开什么玩笑?你到底要给我加油加到什么时候?早就该加满了啊。”

  “不可能的啊,咦?”

  看着不断飙升的油量,他的表情却骤然僵住了——怎么回事?

  他回去拿了一个手电筒准备为这个看起来十分麻烦的客人检查一下问题,却发现宽大的车底下汽油味浓重熏臭。

  粘腻的液体不停地滴落在暗沉的水泥地上,凝聚成一团看起来非常恶心的液体,光是闻到那股味道让人忍不住作呕。

  他强忍着喉咙剧烈的呕吐感,仔细观察着这是什么玩意,但是惊恐的神色瞬间涌上他细长的眼眸——这团粘腻恶心的液体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多,具有生命力地快速扑向他。

  他吓得身子一抖,脸色惨白如纸,来不及逃跑整个人在尖叫声中被怪物生吞。

  在车上的男人闻声下车,却被吓得整个人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身上有着无数鼓胀脓包在起起伏伏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方才与他说话的小兄弟,浓稠的血液顺着它尖锐的利牙流下,蔓延至男人的脚边。

  “啊!!”

  他死命控制害怕得发软的双腿逃跑着,却被怪物随之而来的触手缠住了脚踝,粘腻的触感自皮肤表面的末梢神经传来,让他惊慌失措地抓着粗砺的地面,摩擦得他的掌心生疼。

  谁、谁来救救他!?!

  数发炮火紧接而至,不偏不倚地落在怪物的身上变成刺目的火花,在清冷的夜晚格外扎眼明亮。

  对他来说却犹如救命之火,在高高燃起。

  怪物当机立断地放弃这个猎物,选择保住自己的小命,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逃走。

  可是这并未让追捕它的人选择放弃,反而乘胜追击,一连串的炙热激光划破寂静的黑夜,犹如灿烂的星火毫不留情地攻击这那个丑陋不堪的怪物。

  怪物的速度很快,快速奔向眼前无人的隧道。

  “目标按预定计划被引入捕杀地点。

  区域内确认处于无人状态,第二警戒接触。”

  “明白,现在开始进行最终行动。”

  两台战机从压抑沉闷的黑夜中若隐若现,上面的夜袭队友井然有序地扯开身上的安全带,面色凝重地冲向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

  紧提的心跟着轻快的脚步声达成共鸣,在深夜中格外清晰。

  和仓英辅极为谨慎,抬头便看到了倒挂在上面蠢蠢欲动地看着他们的佩隆德。

  他当机立断地发起命令:“开始攻击。”

  无数的炮火不要钱般如雨点落在眼前狰狞的怪物身上,它极为痛苦地发出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继而浑身爆炸成碎片,十分粘腻散落于地上,看起来好不恶心,一股浓烈的腥臭难闻的味弥漫在空气中。

  …

  次日。

  苏凌顶着大太阳,一副软若无骨的模样靠在一辆红色大巴车旁,那张白皙的脸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笑得一脸憨厚的早川向自己奔来——他迟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一个人,立夏的太阳总是那么炙热得让人口干舌燥,难以忍受。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自知理亏,手提一箱冰镇啤酒向所有人歉疚地说道,将此作为歉礼送给大家。

  “唉,没事!”

  “谢谢了。”

  他们有说有笑的,将手中的冰冷的啤酒一饮而尽。

  兴趣高涨地在苏凌后面唱起来了歌,让苏凌感觉有些无聊至极,况且他们不自知五音不全,唱得非常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闷热而又吵闹的氛围让苏凌难以接受,但却并未扫别人的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坐在前座靠门的苏凌有些庆幸自己坐在这,要不然一向喜欢安静的她绝对受不了身后那群青年的嘈杂气氛。

  她自讨没趣的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神情算不上多愉快,毕竟她确实没对这场“一日游”抱有多大期待。

  却未曾注意到身后的早川大半时间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有个男人甚至跑到前排正在开车的司机,想要让他也来一杯:“喂,司机你也来唱一首吧,怎么样?”

  喂喂喂,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你懂不懂规矩啊。

  慈眉善目的司机愣了一下,只当他是喝多了在开玩笑,笑着拒绝了他:“不,我还是算了。”

  司机随手将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拉开,毕竟自己还要全神贯注地开车,也只是对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当大巴行驶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有人问道。

  “车没油了,”司机看着已经见底油表,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明明临走的时候,我加满了油的啊。”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啊?”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反驳那人的问题,他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拳头都捏出汗水来了。

  最后决定自己下车检查一下,他极为认真负责地对他们说:“你们在车上等一下,我先去检查检查。”

  当他走下车时,却听见了来自车底下落水嘀嗒的声音,一股浓烈的乙醚味扑面而来——难道油箱漏油了?

  他蹲下腰去看彻底,只见一股看起来分外粘腻的液体自车底下滴落,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而那团粘腻恶心的液体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向他飞快爬来。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所有悠闲的气氛一哄而散,所有人都被惊得浑身一震而屏住呼吸。

  浓郁的血腥味自苏凌开着的车窗弥漫开来,作为直接接触的苏凌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随意望了一下缩在自己座位不敢出去的人们。

  “你们谁去看看司机怎么了啊?”

  “就是啊,快去看看情况!”

  “你去啊?” “你怎么不去?!”

  …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聒噪的声音让苏凌脑袋发懵。

  她沉吟片刻,随即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靠车门近,我探出头看一下。”

  像是一根定心针实在地压在他们的心上,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压抑窒闷的气氛在一瞬间蔓延。

  “小凌,不行,我去。”早川看上去有些惶恐不安。

  她摇摇头拒绝了早川的说法。

  苏凌深深吸了一口闷热的空气,心底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胆颤心惊地缓缓打开了车门走,准备只是探头看一下情况,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直接推下了车。

  看着她随之而来瞪过来的目光,男人将头缩了回去:“反正都是你去看,就直接下车更方便吧。难、难不成,你害怕了!?”

  真是强词夺理,让苏凌懒得跟这种胆小如鼠的人多讲话。

  她一下车就感受到脚下粘腻湿润的触感,她蓦然怔了怔——如泉水滚涌的血液在生硬的水泥地上流淌,浓稠的血色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中。

  只用看一眼她就感觉浑身犹如坠入冰窟,蒙尘的记忆在一瞬间清晰起来,原著中第一集有一辆大巴车异生兽被袭击,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就是她现在这辆大巴吧…

  与记忆中的佩德隆相差无二,像是去壳的蜗牛一般,它身上的无数的脓包在有规律地剧烈鼓动,每一次鼓动都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即将炸开成为液体,粘腻地溅到身上。

  犹如野兽般的嘶吼响起,从眼前这个嘴里还有刚刚那个司机的残肢断腿的怪物口中发出,它看到苏凌时,凶残的动作变得更为兴奋。

  苏凌只感觉腿脚发软,她极力向身后退去,甚至想要牺牲自己独自引开这只异生兽,可是眼前形状恐怖实在是吓得她有些魂飞魄散。

  它每爬一步脚下就有液体残留,这就是所谓的“富得流油”吧。

  “啊!!啊!救命!”

  紧接着车上也跟着传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她不经意间从车窗外看到里面竟然有一只佩德隆在狠厉撕咬着一个男人的躯体。

  不止一只异生兽!!

  苏凌脸瞬间煞白,她紧捏着自从意识到这个是奈克瑟斯奥特曼世界观后,她就每天带一把防身用的水果刀。

  但是水果刀怎么能拼得过令人毛骨悚然的异生兽呢,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一抹苦笑在她的嘴角绽开——为什么人家穿越当奥特曼日天日地,自己穿越反而沦为怪物口中食呢。

  佩德隆粗砺的触手向她毫不犹豫地袭来,苏凌面无血色,甚至已经做好接受死亡的命运了,却又一次被身边的人救了。

  “早川先生!”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突然从大巴车上跑下来,愿意替她而死的青年。

  早川治苍白的面容划过冷汗,腰上触感粘腻的触手紧紧勒住他的腰杆,几乎让他难以喘气,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脊椎骨移位的剧烈声响。

  他强忍着来自身上上的剧烈疼痛,向那个这几年来一直被他放在心上的少女扔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强颜欢笑地对着不远处神情呆滞的少女,在一阵尖叫声中,表达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最真挚的感情:“小凌,我喜欢你,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面目狰狞的佩德隆当着苏凌的面将这个突然出来闹事家伙,直接生吞入腹,飙出来的血溅了苏凌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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