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无论官家怎么打算，曼娘名分上的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更改不得。顾廷烨忿忿了几日，到底还是接受了现实。而曼娘更是无话可说，既然决定要留下来，那便只能接受既定的现实。好在有诰命的旨意，曼娘的纳妾之礼还算风光，顾廷烨更是下了帖子，去请几位在禹州同曼娘交好的夫人，在后院摆了几桌酒席。

朱曼娘果然是长嫂如母，小姑子出嫁，能有几个像你这样尽心尽力操持的

如今国丧已过，小沈氏的婚嫁也提上了日程，邹月琴日日忙着给小沈氏备嫁，曼娘有好些天未曾见到她，见她姗姗来迟，忍不住嗔怪起她来

朱曼娘今天也算是我的好日子，你扫了我的兴，可要罚酒才是。

月琴握住曼娘迎上来的手，又向几位夫人微笑致歉，才低声道

邹月琴（沈从兴妻）是我不对，该罚。不过，我方才在澄园门口，倒是见着那边宁远侯府的轿子，你家若是没下帖子去请，那么是神是鬼你可得有个数。

曼娘眉心一跳，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那边果然就坐不住了

朱曼娘是神又如何，送神就是了。

小秦氏虽未得帖子，可名义上是顾廷烨的母亲，宁远侯太夫人，想进澄园自然是无人敢拦，纵使顾廷烨同守卫说了许多次要将侯府来人打出门去，可下人毕竟是刚侍奉顾二这样的主子，不清楚他的脾气，见是太夫人，也不敢拦着，恭恭敬敬迎了进来。

小秦氏二郎真是犟脾气，自从同家里闹了一场，竟然连这样的喜事也不告诉我

小秦氏抬眼扫视了一圈房内陈设，笑着放下茶盏，才把视线放在跟前低眉顺眼的曼娘身上

小秦氏我们顾家有这样一位救了皇后的诰命夫人，可是莫大的荣幸呢。

曼娘端着笑意客气道

朱曼娘太夫人抬举了，曼娘是妾，能使顾家面上有光，是曼娘的荣幸。

小秦氏笑意更浓，温和道

小秦氏好孩子，你果然是个懂事的，陪着二郎这么多年，如今又得了诰命，也算是这澄园的半个主子了。你是最了解二郎的，以后多让他多会侯府走动，都是一家人，不要生分了才是。

曼娘感觉自己脸都笑僵了，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陪着顾二胡闹，上不了台面么。小秦氏的确聪明，知道曼娘跟着顾廷烨这么久，肯定多少了解侯府的弯弯绕绕，于是也不一味假作慈母模样，直接对自己一番试探

朱曼娘太夫人是将军的母亲，怎么不知道他脾气?他要是下定主意，任别人怎么说也改不了。不过将军是极孝顺的，顾家有他的娘，该回去时自然是要回去的。恕曼娘是个乡下人，口舌笨，劝不动将军，还望太夫人海涵

曼娘的“情真意切”使小秦氏目光一下尖刻起来，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门外洪亮的声音道

顾廷烨我当是谁，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曼娘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顾廷烨，只见他负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脸的冷嘲热讽

顾廷烨太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我的乔迁宴没请您，也没见您这么积极；怎么我纳个妾，反而劳烦您兴师动众的跑一遭呢？

小秦氏脸上几不可见地抽搐一下

小秦氏二郎这是什么话，我知道朱小娘跟你情意深厚，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曼娘实在看不得小秦氏佛口蛇心的样子，急着要走，连忙上前搀住顾廷烨的手臂柔声道

朱曼娘二郎，太夫人也是好心，你该跟太夫人好好叙一叙母子情分的

顾廷烨心领神会地挑眉

顾廷烨下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曼娘如遇大赦，黯然地朝太夫人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曼娘走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秦氏领着一众仆役离开澄园。轿子上的帘子缓缓放下，向妈妈轻声问道

向妈妈夫人，这二哥儿是固然不好对付的，看起来，那朱小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可怎么好。

轿子里传来小秦氏恨恨的声音

小秦氏是我大意了，轻看了这个乡野女子，本以为是个心思简单的，没想到也有些脑子。不过她到底是个妾室，能翻出多大的水花，等顾廷烨娶妻，澄园可就有得闹了。

朱曼娘我还以为你要跟你的慈母互诉衷肠呢，这么快就聊完了？

曼娘才在席面上夹了两筷子菜，就见到顾廷烨在回廊上冲自己招手，心生不悦，走过去也没有好颜色。

顾廷烨你倒是甩手把麻烦丢给我，我就不能快些赶她走吗?

朱曼娘(笑)好狠心的儿子。看来刚搬了家，麻烦确实不少。侯府那边可是塞了好些下人到咱们这边，是时候该腾出手管管这府里的麻烦了。

顾廷烨点头

顾廷烨府里的事情你先看着办，这管家权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

曼娘听到他这句话，心中漏了一拍，看着他的下颌突然问道

朱曼娘廷烨，后院你有什么打算?

顾廷烨不意她突然问起

顾廷烨这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委屈你们母子的。

朱曼娘(轻声道)那你要赶紧了，不想被官家操纵婚事，自己就要更快些才好。

顾廷烨微微低头，正巧避开了当空的烈日，小麦色的脸颊在阴影里更暗了几分

顾廷烨曼娘，我不想瞒你，原先我是想着同盛家结亲，毕竟长柏跟我知根知底。可是最近，他家出了些事，娶亲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了。

朱曼娘盛家怎么了?

顾廷烨(苦笑)他家五妹妹看上个在他们家念书的举子，私会时被盛大人撞个正着，差点走漏了风声。如今闹了好几日，还是他们家老太太拍了板成全了他五妹妹，连带着他们家最小的姑娘也赶紧订了亲。我看木已成舟，实在也没有办法。

朱曼娘你是说他们家最小的姑娘也订了亲?和谁?

顾廷烨对曼娘的反应有些讶异，但还是老实答到

顾廷烨是国子监巩祭酒的次子，听说是长柏大伯母的表亲，这次兵变，他还立了功的。

曼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余嫣然没成就算了，和盛家的婚事也泡了汤，那顾廷烨上哪去找合适的大娘子，可当着顾廷烨的面她不好这么说，只能面上把自己的反常圆回来

朱曼娘我以为他们家，会跟齐国公府结亲呢。

顾廷烨(笑)你是不了解他们家老太太和六姑娘，先前平宁郡主多瞧不上盛家，他们是有几分傲气的，哪能回头来答应呢。

曼娘干巴巴地认同道

朱曼娘你说的是。

顾廷烨看曼娘迟滞的神态，以为她心中不快，拉住正要转身就走的她，莫名其妙地矫情起来

顾廷烨曼娘，你很久都没有私下叫过我二郎了。

这回换曼娘讶异，转而笑道

朱曼娘都是做父母的人了，还叫这么亲昵做什么。

顾廷烨固执道

顾廷烨可我就喜欢你这么称呼我，就像很久之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