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湖

　　枫是在仓库里醒来的。

　　他看着四周略显昏暗的仓库，目光定在了墙上的几个大字上。

　　实验园0号仓库。

　　“……”

　　都把我送到仓库里边了，居然不自己来？

　　枫无语的站起来，打量着这个仓库。

　　仓库是球形的，墙上有极细的线把球面分割成相等的好几块。仓库里只有一条悬浮在半空中的小道，连着球面，一直延伸到球心，尽头立着一个显示屏。

　　枫戳了一下屏幕，屏幕缓缓亮了。

　　“请授权。”上面出现了三个字，没有声音。

　　幸亏枫上过那么几年学，字还是认得的，但这个问题难住了他。

　　他一个煞，怎么会有阁的身份？

　　脑子一转，枫笑了声，抬手输入了父亲的身份。

　　“授权通过，请输入序码。”

　　他想到了叁说的那个33……33啥来着？

　　悬在屏幕上的手指突然顿住，最后落在0上。

　　0、3、3。

　　弧形的墙壁上闪过一道光，一块方格子飞到了屏幕上端，向上倒映出一片全息投影。

　　是一个手环，黄色的，大概三根手指粗。

　　枫从未见过如此高级的玩意儿，抬头点了一下投影，不料投影突然变成了一个实物，掉在了方格子上，吓得枫一哆嗦赶紧抓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屏幕一瞬间变红，一个黄色三角里面竖着一个感叹号预示着警报。

　　枫一惊，赶忙抓着手环往门口跑去。

　　门开的一瞬间，枫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人。事情突发之快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枫反手拔出腰间的骨匕，在把那人压在身下的一瞬间将刀尖悬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被他压在身下的是一个女人，和自己相同颜色的头发有些散落，戴着眼镜但并不显得严肃，嘴唇微张大概是被自己吓到了。

　　枫迅速起身，但刀尖还是对着那个女人。

　　江凰起身，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张脸，带着凶狠和谨慎的表情，逐渐和记忆中的那张人脸融合。

　　她还记得他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爬到她脚下，仰着头嘟着嘴，把脸憋红了才吐出一个“么”字的样子。

　　而现在，稚嫩的脸俨然已长大，虽未完全褪去少年稚气，却也有了他父亲的影子。

　　江凰在心里笑了，垂下眼转身离开，同时在一块板上划了几下，警报声停止了。

　　“喂！”枫叫住了她，“你是谁？”

　　他感觉那张脸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江凰停下脚步，转过头说：“快走吧，再不走预警系统就会发现你，你还有最后三分钟时间。”

　　听到声音，枫不由的愣怔了一下。这不就是上次模拟实验里，说样本载入的声音吗？居然是她？

　　“你……是给布诺给我做实验的人吧？”枫感觉握着骨匕的手有些发颤。

　　江凰没料到他会这么快认出自己，不过也是，该来的总会来。

　　“还有最后两分四十八秒，你的朋友在等你。走吧，别回来。”江凰加快步伐离去。

　　枫向前追去，喊：“你是实验园的人吧？是不是你？就是你吧！就是你帮布诺那个糟老头子对我做实验的！是不是！”枫越喊越大声，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了。

　　江凰停下脚步，看着红了眼的枫，叹了口气：“你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还真挺像……恨我吗？对你做实验？”

　　“恨！我恨死你们了！”枫吼。

　　其实恨不至于，就是委屈。很难受、很痛苦、很绝望、很迷茫。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为什么我要是那朵花。

　　成千上万的人类，唯独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当一个普通人不好吗？

　　是阁那就奉命于王，是白就保卫中央城，是人类就藏匿于城墙之内，是煞就苟活于疯狂的废焦里。

就算是一株植物、一抹空气，甚至是高墙外的虚也好，为什么偏偏他是所有的一切，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弄清“我是谁”的存在。

　　“小黑，带他走吧。”江凰看了眼突然出现在枫身后的X-A61，转身离开，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泪水涌出眼眶的一瞬间，她知道自己还是后悔的，但又能怎样？毕竟哪个母亲，肯亲自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

　　但除了母亲，她还是中央城实验园最高权限阁，是少数直接任命于王的科研人员。

　　在她成为阁的那一瞬间，在她接下来自王的使命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的一切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命，是属于人类的；自由，是属于王的；这一生，是属于中央城的。

　　没有回头之日。

　　“放开我！”枫挣开X-A61的指尖，站在一片荒芜的白色中。

　　X-A61沉默的看着他。

　　枫抽噎了一声，问：“冰原？”

　　“不是。”X-A61微抬指尖，划过枫的眼角。一滴泪水顺着它的指尖溜到了空中，随着指尖的波动而划出银色的光线，“这里是天鹅湖湖底。”

　　“天鹅湖？那是什么？”枫看向四周，原本白色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头顶隐出透着白光的淡蓝色，周围的白色闪着蓝光。

　　这让他想到了废焦的荧土。

　　“一个名字而已。”X-A61点了下悬在空中的水滴，水滴炸裂开，闪烁着金光，像鞭炮一样。

　　“你可以在这里做外面无法完成的事。比如这样。”X-A61挥动爪子，枫低头，看见自己的脚消失了，然后是手，紧接着是身体。

　　枫摸了摸身子，是实的，但是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枫惊奇的问。

　　直到枫完全消失在了天鹅湖湖底，X-A61才回应：“只要你想，在这里都能实现。”

　　“真的吗？”枫又变回了原样，他大喊：“我想知道什么是花！”

　　话音刚落，从脚边就铺开了一片红绿黄相间的地毯，一直往外延伸。

　　枫蹲下，睁大了眼睛，摸着那一簇簇的花朵，惊叹道：“这就是花？”

　　好美。

　　没有一朵是一样的，但又没有一朵是不一样的。

　　“是。”X-A61看着周围还在延伸的花丛，说。

　　上几纪的人类可能还能见到，但肯定不是连成一片。成片成片的花，可能在第一纪就消失了。

　　从“虚”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一切的消亡。

　　“好美……”枫惊叹着，X-A61能看见从他眼底散出的金光。

　　“主。”X-A61摘下一朵蓝花，别到了枫的耳朵上，“在下觉得，蓝色很适合主。”

　　枫笑了，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