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高墙

还没走出几步，枫看见前方黑暗里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人没带荧土灯，只是暗暗的一坨影子。

　　他察觉到了那个影子的目光，斗篷下的手缓缓向腰带内侧摸去，手指捏住了那把细小的餐具刀。

　　他继续往前走，低着头不去看那坨阴影。

　　虽然废焦除了煞以外没什么生命体，但有传闻说在夜晚，有一只鬼出没，遇到他的人一旦作出反应，就会被鬼吃掉。

　　枫倒是不相信，但现在突然汗毛耸立。他握紧刀把的手微微出汗，低着头大步径直走过去。

　　在经过那团黑影的时候，他透过帽檐，看见了一双脚，和样本一样的脚爪，深深嵌在土地里。

　　视野偷偷上瞟，他看见了和样本一模一样的腿，三折交叠，只是没有样本折叠的那么厉害。

　　枫依旧走着，但目光逐渐上移，描摹过三折的腿脚；再往上，似乎多了一根尾巴；长而锋利的爪子垂在身体两侧；目光已经攀到了几乎和肩膀持平的高度，却仍然没有看见腰在哪。

　　枫还想微微抬头去看那影子的腰，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一下子炸起了全身的寒毛！

　　枫屏住呼吸，缩回目光，但脚步始终没有停下。

　　低头走路时，他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只如影随形的爪子，这不就是那个鬼的爪子吗？

　　枫被吓了一跳，一咬牙，管你是鬼是人，看我一飞刀！

　　他迅速伸出手转身将餐具刀往后扔去。

　　没有刺中。

　　在他转身手才刚伸出来的那一刹那，脚边的那个爪子就已经不见了。

　　枫呆立在黑暗中，太阳落下月亮还未升起的那段时间是废焦最黑暗的时刻，即使是腰上的荧土灯，也只能隐约照亮周围小小的一方土地。

　　枫不敢多待，丧钟马上就要敲响了，他必须在此之前赶到城门口。所以他直接往城墙的方向跑去，不在管那个什么鬼了。

　　以前就有什么实验体出逃的发生，但一般都会及时处理，跑到废焦来倒还是第一次，而且这鬼长的和样本有点相似，恐怕和中央城的实验体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总有一天，他要揭开中央城的秘密，还有自己的秘密。

　　两个阁的后代，在基因遗传学上是不会出现煞的，无论再怎么重组、突变、畸变都不会出现煞，但这个理论的唯一反例就在这里奔跑。

　　所以他是中央城实验园的重点观察实验对象，不过至今没有检查出一个所以然。

　　那团黑影站在远处，看着奔跑的枫的背影，手里拿着的餐具刀反射着刚出来的月光。

　　“欢迎回来。”他说。

“他来了。”陈浩放下望远镜，钻进车内，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冲了出去。

　　天气开始卷起风沙，风挤进宽大的帽兜吹得枫有些晕乎，明明刚刚还是晴朗的夜晚。

　　废焦的天气就是这么喜怒无常，可以十年半载不出太阳，也可以十年半载的没有夜晚，甚至说刮风就刮风，说下雨就下雨。什么龙卷风、沙尘暴、晴天霹雳、太阳雨……没有它做不出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天气心情好了，可以好几年风调雨顺，早上晒太阳，晚上蹲废墟里；心情不好了，弄个流沙把你埋土里，再不济，还能白天瞬间变夜晚一瞬间冻死你、下雨来个雷暴把你电的半焦。

　　看样子有人惹到了天气。这风刮的很猛，脚下每一步都是虚的，踩下去脚底的沙子一瞬间就溜走了。

　　突然晃来两盏灯光。

　　“上车！”陈浩拉下窗户大喊，声音刚出嗓子眼就被风吹散了。

　　但枫很快就理解了陈浩的意思，连忙跑上前钻进车里。

　　车里有很多设备，坐在座位上的枫的手都无处安放，只好非常恭敬的坐着。

　　“喝水吗？据说你们煞很缺水。”陈浩递过一个瓶子，里面是十分纯净的水，不像从香土里提取的水那么混浊。

　　枫拧开瓶盖抿了一口。

　　没有味道，没有气味，也不凉。

　　提炼水虽然混浊，但是有香土的香气，而且凉快，能让人平静下来。

　　他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了，皮肤褶皱的像个小老头似的，身体机能都减缓了运转速度。所以再怎么不适应，他也喝了大半瓶水才停下。

　　补水的感觉很舒适，能感受到全身毛孔的舒张、血液的流动，补水后又是一好汉。

　　没多久，车便开进了飞机的仓库里。

　　陈浩替枫打开了车门，带他前往机舱。

　　下车后枫才发现这辆军车和白的军车不一样。

　　这辆军车有后厢，而且是全黑的，显得两侧车门上的中央城标志异常耀眼——人字下面一个十——仐。

　　布诺见他们登了机，便在操作器上摁了颗按钮，飞机缓缓发动起来。

　　机舱内很安静，涡轮的转动采用了静音技术，飞机表面被隐形材料所覆盖，甚至安装了躲避一切雷达的装置。除了王，没有人知道今晚有一架飞机从中央城飞出，越过废焦，穿过高墙抵达冰原。

　　“高墙真的能越过去吗？”枫看着不断变小的废焦，而高墙依旧直挺挺的贯穿着世界。

　　“可以，但是不由我们控制。”布诺从驾驶舱走了出来，“高墙有一套自主系统，我们只负责传达王的指令，其他的不归我们管。”

　　“哦……”枫趴在玻璃窗上，借着月光观察着废焦。

　　庞大的废墟都成了斑点，就连掩藏在废墟中的神木都变成了一个点。

　　他看见了小半个废焦的全貌，呈现一个半圆弧的一条。在神木所处位置的上方不远处有一片起着雾的……一个圆点，但比神木大很多；再远处有一条很长的贯穿了大半个废焦的线，似乎是裂谷；在神木下方很远的地方有一片黑漆漆的土地，四四方方的，周围围了一圈机器。

　　原来废焦这么大啊……除了神木还有那么多地方，枫觉得自己好渺小。

　　“到了。”布诺重新回到驾驶舱。

　　“这么快？”枫还没看够，就发现前方被黑色的高墙挡着，“这过得去吗……”

　　只听见布诺拿起联络机，说：“我是中央城天塔军事最高指挥阁，布诺，代号JG-3507223，奉王的直接指令前往冰原。请允许穿越。”

　　不就便传来一声机械女音：“正在确认指示……确认成功，允许穿越。”

　　话音刚落，从墙上喷出一团气体逐渐把飞机裹了起来。

　　一个机械男音说：“通往冰原请确认佩戴防护服及散离枪。切勿不经审核私自携带冰原物品进入人类范围，一经查核将不予通过。注意：高墙系统仅负责穿越，不提供救助，如遇紧急事件请联系联络员。一旦扫描存在隐性危险，高墙系统自行隔离，直至隐性危险消除方可穿越。”

　　“开始穿越。”

　　紧接着像是被抽出了灵魂一般，整个空间扭曲的把人挤的不成样子，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枫听见两个机械音合在一起说：

　　“欢迎来到冰原，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