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原本澄澈如蓝宝石般的天空一声清鸣，像是镜子被打碎，蛛网密布，片片龟裂，又散作飞灰。

面前的侍女化作一阵清烟消散，天地从远处开始渐渐泯灭，化为虚无。

程舞淡然地看着这一幕，她之前就隐隐猜测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果然如此。

不然她这个瞎子可不是轻易能治得好的。

欧阳少恭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飘来，欧阳少恭突然出现在程舞面前。

他深深地看着程舞，像是要把她刻在自己灵魂里。

他的眼神很复杂，不甘有之，偏执有之，悲伤亦有之。

可最终还是糅杂成了一种浓烈的爱恋和不舍。

又是这种怜爱的眼神，就是他这副深情的样子，让她刚遍体鳞伤地抽身，又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程舞眼里光芒寸寸熄灭，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慨和绝望，冲着欧阳少恭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程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舞为什么还要纠缠我？

明明他都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为什么还来打扰她最后的安宁。

让她做了这场美好的梦，却又要她独自面对梦醒时分残忍的现实。

欧阳少恭我爱你。

欧阳少恭小舞我爱你。

不顾程舞仇恨的目光，欧阳少恭紧紧把她揽在怀里，头埋在她颈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程舞拼命地捶打着他背，疯狂地咒骂着。

程舞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突然，程舞像是被烫了一下，身子一颤，安静了下来。

她的脖子上落下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一滴接一滴，好像是——泪。

怎么可能呢？

这个冷血的疯子怎么会流泪。

程舞突然涌上惶恐，不停地安慰自己。

她可以接受欧阳少恭算计她，她可以放肆地仇恨他，忽略自己爱上他的事实。

可她无法想象，万一他真的爱上她了怎么办？

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她又如何去原谅？

就在程舞失神的片刻，欧阳少恭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

欧阳少恭我曾经因为对巽芳的执念，逃避自己对你的感情，我偏执地认为那只是男人对女人单纯的占有欲。

欧阳少恭我知道自己该死，可我不舍得放开你。看到你和屠苏亲近，听到你说自己有过恋人，我会嫉妒地发狂。那些抑制不住的思念和渴望驱使我伤害了你。

欧阳少恭直到我看到你满是鲜血的样子，我才惊觉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欧阳少恭清隽的凤眸染上了一层水雾，细长的睫羽还挂着泪珠，就这么真诚地望着程舞的双眼，娓娓道来。

时间每过一秒，这梦境世界就破碎一分，而欧阳少恭的身体就虚幻一分。

他好像毫不在意，仍是自顾自说着。

欧阳少恭你送我宝石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把它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想着这样就离心近一点了。可是还是被你发现我做的错事了，它被你收回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再也没有可以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了。

程舞怎么可能！

程舞满目错愕，不敢置信地出声道。

程舞明明是你把它给了假巽芳，让她毁了它！

欧阳少恭瞳孔一缩，戾气冲天而起，却又忽的消散。

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呢？素锦已经死了。况且，她只不过是盗走了一块石头，给程舞带来实实在在伤害的，还是他。

欧阳少恭都是命。

欧阳少恭身影虚幻的速度加快了，他沙哑着声音，小心地摩挲着程舞娇嫩的肌肤，眷恋不已。

欧阳少恭是我错了。

欧阳少恭我本来想着替巽芳恢复容颜以此斩断过去，之后便一心一意追求你。

欧阳少恭却没想过，没有人有义务在原地等我，更何况还是被我伤了的你。

欧阳少恭小舞，以后没有欧阳少恭再缠着你了，祝你幸福。

欧阳少恭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欧阳少恭可是没机会了啊——

欧阳少恭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重新认识你。

程舞还没从欧阳少恭的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回过神来，就见他身影越来越虚幻，直至散做了点点荧光。

随着欧阳少恭的消散，整个世界发出沉重的轰鸣，程舞眼皮沉重，思绪无法控制地陷入混沌。

记忆里最后一幕，就是欧阳少恭在她额头印下的一吻和漫天梦幻般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