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压向虎头山层层叠叠的峰峦。晚风掠过林梢，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沐寒音和周卫国之间。远处营地方向隐隐传来喧闹的人声，是战士们还在为白天的演习热烈议论着。那声音被山风撕扯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反而衬得这片后山的寂静愈发厚重，像一层无形的茧，将他们两人包裹其中。
周卫国看着沐寒音。山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总是清澈透亮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薄雾，失焦地望着远处墨色的山影。她方才那句“身份不合适”还悬在两人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萧雅的影子在记忆深处一闪而过，留下尖锐的刺痛，随即又被眼前这张带着迷茫和脆弱的脸庞覆盖。他伸出手，轻轻落在沐寒音单薄的肩上，触手微凉。
“音儿，”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柔和，带着兄长般的安抚，“别钻牛角尖。路还长着呢，想不通就先放下。虎头山就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没人会逼你，也没人敢看轻你。有我周卫国在一天，就护你一天周全。走，先回去，政委他们肯定等着给你庆功呢。”他手上微微加了点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推着她转过身，沿着来时崎岖的山径往下走。
沐寒音被动地挪动脚步，肩头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像一股微弱的暖流，试图融化她心底那片冰冷的坚冰。她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依旧垂落，盯着自己沾了草屑的鞋尖。山路在脚下延伸，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踩踏枯枝落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模糊的喧闹，在这片昏暗的山林里交织回荡。
光线越来越暗，浓密的树冠将最后一点天光也吞噬殆尽。四周的景物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墨色轮廓，风声也似乎小了下去，一种不寻常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悄然笼罩下来。
周卫国作为军人敏锐的直觉瞬间绷紧。他猛地停下脚步，手臂下意识地将沐寒音往自己身后一揽，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无声地扫过前方幽深的树林和路旁嶙峋的乱石堆。
太静了。连虫鸣都消失了。
就在他全身肌肉绷紧到极致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撕裂空气的枪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子弹带着死神的尖啸，几乎是贴着周卫国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呼啸而过，狠狠撞进他们身后一棵老松树的树干，发出沉闷的“噗”声，木屑四溅！
“隐蔽！”周卫国的吼声与枪响同时爆发，带着一种炸雷般的决断。他猛地将身后的沐寒音狠狠扑倒，两人狼狈地滚入路旁一道浅浅的土沟。几乎是同一瞬间，密集的子弹如同骤雨般泼洒而至，“噗噗噗噗”地打在沟沿的泥土和石头上，溅起一片片呛人的烟尘，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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