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聂藏锋,最近改名换姓决计重新做人,所以现在叫蓝小二。
今日是八月廿三,我爹聂清然的生辰,按照楚叔叔的指示,我得从陕北运一车酒到江南去。我不敢有意见,便拉着几年前被捡回酒馆的小子薛洋一同赶路。
要说这薛洋,确实是个可怜小孩儿,要不是楚叔叔眼疾手快把他从牛车轮子下救回来,他小拇指就要被压断了。
但是这人脸皮太厚,又会来事儿,一口一个爹叫得楚叔叔心花怒放,因此我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个兄弟。
我们两个沿着我爹给我的地图上那条标注好的道路走,意料之外地很是安稳。
在又一次喝退几名歹人时,我看了看马车盖上挂着的一块儿云纹玉牌,又摸了摸手边钉入车板的长刀,觉得我两个爹爹可算是没有坑我一回,这两件东西确实有逢凶化吉的作用,也不枉他们把我丢去酒馆,登山拜佛一个夏天才求回来。
当然了,偶尔也会遇到几个没能被吓退的小贼,这个时候我就会很老实地缩在薛洋身后,羡慕地看着他甩出一张又一张的黄纸,顺便为他喊加油。
他似乎对我的不求上进很是不屑,总是翻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冲我伸手,简明扼要地吐出一个字:“糖。”
我讨好地笑笑,连忙给大佬递糖,深觉抱上粗腿的好处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让你不好好跟魏前辈修习,现在知道怕了吧?”薛小爷含着糖的嘴依然毒辣无比。
我高傲低头,不作解释。
魏前辈教得又多又杂,我能学会用菜刀切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我还会用菜刀雕胡萝卜花了。
说到菜刀,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薛洋愿意跟我一起去送酒,应该不只是为了我做的饭菜,而更多是因为兄弟情……吧?
我不再深想,这样就不会白白伤一回心。
“你这性子倒是随你爹。”我的另一个爹爹蓝启仁如是说道。
说真的,我这个爹爹明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知道薛洋和我的另外三个好朋友思追、景仪、金凌甚至是魏前辈他们,为什么会怕我这个爹爹,只有我不怕,为此我小小的骄傲了很多年。
“父亲,爹爹呢?”
“在厨房。你捎一坛酒给他送过去。”
能去偷偷觅食,我自然是满口答应,抱着酒坛子颠颠儿地就进了厨房。
我爹听见响声,立刻就转身笑起来,“小先生……”
脸上的笑容和后面的话在看到我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很受伤,举起酒坛子作势要往地上砸,还不忘挤出两滴眼泪给他看,“爹,你想我吗?”
“想你个屁小兔崽子!你要是敢让这酒碎地上,我就让你变得稀碎。”
我爹不愧是我爹,一点儿都不惯着我。
我谨慎地把酒坛子放在地上,然后趁其不备大哭道:“父亲——!爹爹欺负我!”
父亲应声而来,抽出后腰上别着的戒尺就往爹爹身上打去。
“你是不是又拿钱去打酒喝了?”
爹爹一脸心虚讨好笑,我则傻着眼愣在当场。
原来父亲并不是因为我哭才过来的啊……
果然,我就不该指望两位爹爹对我的爱。
我这边暗自神伤,那边两个人还在继续旁若无人。
“小先生,你给我一枚铜板,我能给你赢回来一锭金子,你考虑考虑?”
父亲慢慢地皱起了眉,抓住爹爹的衣袖不说话了。
爹爹无奈叹气,将头抵在他肩膀闷声道,“好好好,当我没说,我自己去赚,成不成?”
父亲终于松了眉心,眼里带上点笑意,“我养你。”
刚刚不是还在生气爹爹乱花钱吗?!
我蓝小二决计不再待下去,忿忿地甩袖离去。
结果一出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楚叔叔。
“你两个爹爹呢?前面这么多客人都在催饭菜,怎么不见他们人影?”
哦我忘记说了,我们家是开饭馆的。原本我爹爹说父亲只管收钱就好,但是由于他摔碎了无数个瓷碟、他养的大肥马嘲风又踩死了田里的菜苗,父亲就明令禁止爹爹在营业期间出厨房半步了。
楚叔叔的眼睛很漂亮,是清澈透亮如琉璃一般的浅灰色,我被这双眼睛迷得七荤八素,呆愣愣地说道:“他们在里面。”
“这两个糟心的。算了,不管他们,我带你和阿洋出去耍去。”
… …
江南的小桥流水依旧很美,楚叔叔夸我同爹爹一样好看,父亲应允我少背两篇书……
今天果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至于以后?
或许爹爹仍然会在阴雨天头痛,父亲还是会被我这个榆木脑袋气个半死,楚叔叔会隔三差五地骂薛洋小兔崽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会一直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就如父亲所言,“余生风景足慰平生。”
… …
“你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不曾下雪的冬。蓝钤,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