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鸢直到确认了聂清然平安的消息，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喟叹从喉咙深处溢出，她眼角有一线泪痕划过。
昏黄的烛火在晚风中跳动两下，结出一个小小灯花，然后熄灭。
室内归于无边无际的黑暗，沉寂蔓延。
那些曾支撑她成为江家主母的回忆，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将她的思绪慢慢拉入一片寂寞而又灿烂的红。
那天，她大婚。
向来素净的房间里挂上了茜红色的薄纱，洁白如玉的窗纸上贴着一张张火红的囍字，阳光穿透而来，连光线都染上了浅浅的红，照在人脸上更衬的人气色好。
仆妇婢女端着托盘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悦。
唯有虞紫鸢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镜中的女子梳着端庄大气的发髻，上面林林总总插了数支发簪发钗，正中间那顶口衔红宝石的九头凤冠更衬的她耀眼夺目。
纵然首饰繁复，嫁衣华丽，却依旧压不住女子极具侵略性的美。
她细眉微蹙，杏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声音有些沙哑：“虞清泉可来了？”
虞家嫡系这一代子嗣凋弊，只她和她兄长两人。出嫁时背新娘子出门的任务因着不能由身为宗主的兄长完成，就自然落在了她的堂兄虞清泉身上。
“小姐，尚未。”银珠站在她身后，有些气愤地说道：“堂公子这样做，难道不是让别家看咱们家笑话吗？”
虞紫鸢冷笑，“不过是个乡野来的杂种，能指望他些什么？”
说罢直接起身，硬生生将婚服穿出了战袍的感觉，“不必等了。我自己走出去。”
“小姐。”金珠银珠齐齐惊呼，却没有阻挠，将绑了红布的鞭子挂在腰间，快步追了上去。
“鸢姐儿？”
虞紫鸢一愣，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扒在墙头的人，“聂季清？”
穿着红袍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挥挥手，从墙头一跃而下，“鸢姐儿，我是偷偷来的，给你送贺礼。”
“你真是……”虞紫鸢哑然失笑，一肚子火气也被他闹得散了大半去。
聂季清把装着送子观音、玉如意等等好兆头东西的乾坤囊递给金珠，然后原地转个身蹲了下来，“鸢姐儿，我背你。”
“你……胡闹什么……”虞紫鸢瞪圆了一双杏眼，鼻尖隐隐有了酸意，嘴上却还是很硬气。
他这一蹲下来，她方才看清楚了他红袍背后绣着的眉山虞氏的家纹，在阳光的映照下，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你就让他背吧，”远处一道婷婷袅袅的身影缓缓走来，正是来送嫁的陈婉柔，她轻轻笑道：“他这身衣裳一看就是早就想好了的，即便你堂兄来了，恐怕他也会和人争论一番。”
蹲在地上的聂季清抬眼招呼她一声，复问道：“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怎么来的这样晚。”
陈婉柔唇边的笑意一顿，轻轻地垂下了眼，“方才被金光善绊住了身。”
旁边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均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你怎么……”
“好啦，今天是三娘大喜的日子，提他做什么。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陈婉柔小小地推了虞紫鸢一下，下巴朝聂季清那边抬了抬，“快去吧，别误了吉时。我们陪着你慢慢走。”
“……好。”
直到被聂季清稳稳地背在了背上，虞紫鸢心里才松了松。
视线里隐约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红毯。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婚的气氛所感染，聂季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水汽，有些闷闷的，“鸢姐儿，要是江枫眠对你不好，你就跟我说，我去帮你讲道理！”
虞紫鸢对他口中的“讲道理”不敢苟同，但是如果江枫眠真的对她不好……倒也不是不可以。
“好。”虞紫鸢低低地应了一声。
陈婉柔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很是无奈。
出嫁的路走了一半，虞紫鸢不由地捏紧了聂季清肩头的衣服。
“鸢姐儿？”聂季清放缓了本就龟速一般的脚步。
虞紫鸢皱眉，“我不想嫁了。”
“好，咱们不嫁……嘶——婉柔你做什么？”
陈婉柔淡定地松开拧他胳膊的手，“三娘是因为紧张胡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真是要被你们两个气死了。”
“哦……”聂季清瘪瘪嘴，还是有些不服气，“姑娘家怎么就非要嫁人了？跟我一起夜猎不好吗？”
这话一出，两个姑娘家齐齐失了神。
余下的路因此在沉默中走完。
“鸢姐儿，”聂季清吸了吸鼻子，将虞紫鸢放了下来，“将来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子侄，我一定会护着你们的。”
陈婉柔拉过她的手嘱咐道：“不管怎样，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真的，在其它事上都不要太要强。”
虞紫鸢将盖头一把扯了下来，遮住了满眼的泪花，嗔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这样严肃做什么。好了，我走了。”
直到大红的车帘被卷下来，聂季清才和陈婉柔退到了一边。
“婉柔，你要是不想嫁去金家，我就带你走。”
陈婉柔轻轻摇头，“这话真是孩子气，一点儿也不像我们聂小公子能说出来的。”
“我说真的，”聂季清抬起胳膊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角，闷声道：“你不想嫁，我就带你走，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逼你。”
“阿清，金光善威逼利诱要娶我，是吃准了我会因为家族妥协，”陈婉柔无奈地扯下他狠擦眼角的胳膊，塞给他一条手帕，直视他的眼睛里满是骄傲，“陈婉柔会妥协，你们的好友婉柔却不会。我要他一半的金家来偿还我。”
聂季清愣住了，瞪大了双眼看她。
只听那个温温柔柔的，眉头一皱，那雾蒙蒙的眼里就好似要落下泪来的女子轻轻笑道：“阿清，是你给了我勇气。”
多谢你途径了我的青春，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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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我把132章和上一个番外换了个位置，不小心跳过的小宝记得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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