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木屋藏“娇”（7）

“聂公子，你只管说就是。”温翎一副能帮则帮的坚定模样，看得聂季清心中感怀。

“烦请你到陕北去，找到沧浪酒馆的楚老板，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给我收尸。

聂季清把最后一句话咽回肚里，直起上身拱了拱手，神色间带着一种将死之人才有的柔善，“陷你于此处是我过错，若日后你要我帮忙，我一定以命作赌。”

温翎一时怔然。

二人没能来得及说旁的话，山洞外就响起一阵人马啸沸之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聂季清沉了眉眼，推了温翎一把，“跑！”

眼见着温翎逃了出去，聂季清才将长刀提至身侧，慢慢抬了眼往外看去。

天边墨色浓重，林梢阴影压着月亮的光辉，黯然的星子只有乌鸦作陪。

命运总未光顾他，非要留他一命好接受下次锉磨，让他有时候恨不能即刻死去。

可是在眼下这个生死局中，他竟想起了姑苏那只鹤，心里莫名就有了一丝安定。如果能活下来，他一定要直接问问那只鹤，愿不愿意用两千家规缚了他，然后一同走下去……

… …

楚承平赶到时，山洞内外的争斗已然结束。他踩着满地的残肢断臂，面不改色地一直往山洞深处走去。

“救我……”

“救……”

偶有苟活下来的人伸手颤颤巍巍地拽着他的衣角，皆被毫不留情地拂开。

“聂季清。”他嗓音很凉，若不仔细去听，甚至察觉不到尾音处细微的颤抖。

聂季清的眼睛已经被鲜血糊住，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好地方，可他笑着清了清嗓子，像是平常模样。

楚承平循着声响找过去，被脚下残肢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在了聂季清身边，他顾不上被磨破的膝盖，急切地用手摸上了聂季清的脸，被冰冷黏腻的触感吓了一跳，再张口已失了理智，“你……你别死……”

聂季清轻轻地摇了摇头，倚在他肩头长长地吁了口气，声音粗砺难听，“你别怕……带我……回家……”

楚承平涨红了眼，不过片刻就替他做了决定——从此以后，沧浪酒馆就是他的家。

“好，我带你……我带你回家。”楚承平年龄尚小，个子也不及聂季清高，但是他心里憋着一口气，竟真的把人背出了山洞，甚至一个人驾着车回了酒馆。

聂季清差点死在那一天。

后来楚承平自斟自酌遥念故人的时候，还是对那天的事记忆清晰。

山洞里异常寒冷，那个人当时满身是伤，干涸的血迹凝在脸上。他心里很慌乱，用手去触碰他，听那个一只脚已经跨过鬼门关的人安慰他说别怕……

那是他自毁双目之后第一次痛恨自己看不见，若能看到眼前这个人……

思及此处，楚承平叹了口气，覆手往地上倾了一杯酒。

看到了又能如何？那个人满身的伤，到底不会减少哪怕一分。

… …

楚承平对聂季清的怜悯很快就死在了聂季清治伤期间。

就在他第一百零八次拦下想要逃走的聂季清时，终于发了火，“聂二！给我从墙头上滚下来！”

聂季清眨眨眼，瓮声瓮气地说道：“楚老板，我已经好全了，昨天药伯不是说我可以出去转转了吗？”

楚承平看不到他无辜的眼神，因此心中并没有多几丝怜惜，只毫不留情地说道：“别想着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滚下来。”

聂季清蹲在矮墙上极欠揍地笑了一声，继而转身跃下了墙头。

他快活的声音越过一堵墙飘过来，“楚老板，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