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脆弱吗？

在尊王府，王妃的阁楼忆惜苑偏东南，靠近东侧独孤绝居住的羲和殿，管家却奉了独孤绝的命令，带着苏谨言主仆来到西侧梅清苑。

梅清苑算不得有多大，陈设也朴素无华，对于独孤绝的安排，苏谨言并没有说什么，这里离偏殿甚远，她也乐得清净。

院子里种满各种颜色的梅花，她并不是很喜欢。冬季已过，琉璃国的三月温暖明媚，枝头还可见晚开的黄色粉色梅花，素雅清新。

然而，百花之中，她却偏爱妖娆的桃花，绚烂的烟花三月，云流河边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坐在镜子前，苏谨言安安静静的让双儿给自己梳理发髻，绾起的发丝盘在脑后，插上了精致的金步摇，一袭黄绿色锻绣纱裙，再配上腰间的流苏白玉环佩，清雅之中平添一股飘逸。

双儿轻柔的动作，让她想起了那个替她绾发的男子李易，那天早上回去的时候，他亲自替她绾上发，甚至把那根袖线藏在了她的头发里，也无怪乎白钰会知道她去了姻缘桥。

低头看了眼清淡素雅的衣裳，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穿如此素净的女装，袖色妖娆的嫁衣已经成为了她此生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小姐，你才新婚，这身衣服好像太素了。按例，今天是要入宫面圣奉茶请安的，奴婢担心……”双儿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苏谨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勉强笑了笑，让自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点气血，转过头，她拉着双儿的手浅笑道：“没关系，我本就不爱刺眼的颜色。这也许是双儿最后一次替我梳妆了，真有些不舍呢。”

听她这么说，双儿慌忙摇了摇头，急道：“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在小姐身边……”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管家的问安的声音，苏谨言轻拍拍她的手，起身走到门边开门。

“王妃，时候差不多了，王爷已经在大厅等候着王妃，请王妃移驾。”管家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慈眉善目，对她也还算尊重，所以苏谨言也没给他脸色看。

真正不想面对的人在大厅里，一如独孤绝所言，昨晚的羞辱只是个开始，将来的路上会有什么她不知道，只不过她苏谨言也不是好欺负的，能在初云权倾朝野，若没有半点扳倒男人的能耐，她又怎么能稳坐丞相的位子？！

在琉璃国，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唯一要保护的也就只有双儿。联姻的背后，她背负的是初云国所有的生命，纵使步步为营的日子会很累，只要能护得他们周全，她死也愿意了！

等苏谨言抵达大厅时，远远的就看到独孤绝搂着怀里的美人往府外走去，管家也没敢耽误，领着她往门外走。

王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见状，苏谨言稍稍松了口气，以他们两个搂得如此亲密来看，估计是不打算分开的，多余的那辆马车，她自己一个人独享了更好！

无视林如馨带着挑衅而骄傲的目光，苏谨言莲步款款上前，黄绿色的裙摆拖在地上，好一副摇曳生姿的美人出行图。

独孤绝看着她脸上淡淡的冷清，几分素雅，昨晚她那怨恨的眼神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那份清高，就好似梅清苑的梅花，纵使积雪覆盖了它的美，雪融化过后，依旧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来到独孤绝跟前，苏谨言微微俯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似乎并未感觉到独孤绝的怒气，林如馨妖娆的扭着腰往他怀里靠过去，娇滴滴的声音缓缓从独孤绝怀中传来：“王爷不是说妾身可以不用给王妃请安的吗？”

独孤绝脸色微觑，仍是扬起凉薄的嘴角道：“那是自然，馨儿在本王心里，可是比谁都重要呢！”说着，他扬过眼看着神色依旧冷清的苏谨言，深邃的眸子多了几分暗沉。

林如馨一听，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当着她这个侧妃的面给了新王妃一个下马威，王爷对她的宠爱，又岂是她这个王妃能比得上的！

心里刚这么想着，独孤绝就抱着她上了马车，入内的时候，她还很客气的给了苏谨言一记比花还要灿烂的笑容。

苏谨言淡雅的侧过身，步履徐徐往另一辆马车走去，而未上车的独孤绝看了那抹黄绿身影一眼，冷哼了声吩咐管家和车夫起驾，自己却闪身掠至苏谨言坐着的那辆马车。

轻松的神情还未得到半刻的畅享，马车里的帘子倏地被撩起，独孤绝暗紫色的身影闪了进来，苏谨言以为自己眼花，愣是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下来，松懈的神色瞬间僵硬。

捕捉到她突然僵硬的神色，独孤绝唇角泛起一丝讥笑，冰寒的眼眸中流转着邪魅的黑暗，薄唇轻扬道：“怎么，王妃这么怕见着本王吗？”

起身，他坐到她身旁，而她则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过去，刚动一下，就被独孤绝大手一伸捞回了怀中，伸过来的手刚好抵在她背上的伤口上，疼得苏谨言咬牙蹙眉。

僵着笑脸，苏谨言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王爷说笑了！妾身怎么会怕见着王爷呢！王爷此刻不是该陪着侧妃吗？”

下一刻，独孤绝倏地掐住她的下颚，扳正她的脸直视他，眸光冷冽，“本王做事，需要向王妃报备吗？”

苏谨言抿着唇抬眼，潋滟的眸子无波无澜，只听她淡定的开口道：“王爷应该很清楚，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昨晚毁了她在乎的人，他的确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她的怨恨和痛苦，只可惜，持续时间太过短暂。让他一度怀疑，在她苏谨言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才是她最在乎，最足以毁灭她的！

苏谨言顺势拿下他的手，轻扬起秀眉，“王爷，这个借口不足以治妾身的罪，若王爷哪天心血来潮想要治妾身的罪了，可以找个好一点的借口。罪名成立，妾身不会不知廉耻不认罪的！”

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轻柔无波，似是微风拂过湖面，没带走丝毫却让平静的湖面漾起了丝丝涟漪……

独孤绝看着她，澄澈的星眸中波光潋滟，没有丝毫杂质，清澈的可以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影子，脑海中擦过一抹熟悉感，如此的似曾相识。

他似乎，也曾见到过一双清澈无波的眸子，不掺杂任何俗世尘埃，美得连他都不忍心玷污！

可是！可是却被苏慎行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毁灭了一切！

他心心念念的紫惜，想要倾尽一切来守护的紫惜，毁在了苏慎行手里……

只有那么一刻的宁静，再度被仇恨覆灭，他猛地松开手，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和沉迷，冷然转身，把自己封闭在冰冷的世界里。

苏谨言一脸莫名的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缓缓直起腰，安静的坐到一边，不想在他恼怒的时候再火上浇油。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刚刚看到了他隐藏的伤痛，还有，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