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宫斗

姻缘桥边，一颗无法估算年岁的古桃树开满了粉袖的花，暗夜中依稀还能看到满枝浅粉，往外延伸的枝干上挂满了无数条细细的袖线，也称姻缘线。

每年三月三，云流河岸边十里桃花开，总能吸引来众多文人雅客，衔觞赋诗，青年男女互赠信物，私定终身。

“你？！”看着站在身后的李易，苏谨言笑了笑系好好披风让自己暖和点，“谢谢！”还真难为他能想得这么周到呢！

借着桥上微薄的灯光，她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盏莲花灯，在初云国，莲花灯是给黄泉路上的人送去思念的东西，她讶异的问：“你干什么呢？”

他冲她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往桥下走去，静谧的夜色里，扑鼻而来尽是淡淡的桃花香，拂落的花瓣纷纷扬扬的，像是下雪了一般。

“今天是三月九，还没到七月十五，你放莲花灯做什么？！”

那一抹苍凉的孤独，落寞，还有她说不出来隐忍的哀伤，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无比的脆弱……

“你不是一直都想问，我是玉鉴国的人，为什么会和西泽国使臣在一起吗？”他转过头看向粼粼波光的河面，声音显得有些悠远，连自己的尊称都换成了‘我’。

“我的母亲，她出生在初云国的一个商贾之家，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嫁给了玉鉴国软弱无能的太子，十年前的那场玉鉴国叛乱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回忆起那年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只是淡然一笑，年岁久远了，就算记得再清楚，心里的伤痕也会渐渐愈合。

“我知道，那可以说是玉鉴国有史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叛乱，最后还是让已经退隐的太上皇给镇压了下来。其中有传言，前朝皇帝不顾伦理禁忌爱上了自己的儿媳，软弱无能的太子实际上是韬光养晦，为了得到皇位，把自己的妻子送入了宫中。”

这些宫廷丑事，她听到的不少，但却不是从民间口中流传而出，这些都是白钰告诉她的，仙云宫是最完善的情报机密组织，无论是哪个国家，只要存在的，仙云宫就一定能查出来。

话刚说完，她便听到他的轻笑声，抬头撞上了他灼热的视线——

“看来仙云宫还真没有什么查不到的呢！”他的话顿时让她打了好几个冷颤，苏谨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她直直的盯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跟仙云宫有牵连？”

看她紧张的模样，他笑得一脸深意别过头，“放心，我不会拿这事来要挟你的。以后恐怕还有地方需要仙云宫的帮忙呢！”

“仙云宫的酬劳不低，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你是怕我支付不起？在这天下里，还没什么是朕给不起的！”他轻笑了声，语气中尽是倨尊王者才有的傲气和自负。

“仙云宫不做赔本买卖，你只要能支付得起仙云宫开出的代价，什么事都好商量！”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她特意挑重的来说。

明了她的心思，他笑了笑，还是忍不住调侃道：“谨相没去经商，真是可惜了！”

“等我退出官场后，我可以考虑去经商。”扯回正题，她坐在他身旁的草地上看着河面远去的莲花灯，微微眯起眼继续听他说。

想了想，苏谨言顿时明白过来，“你…

…你是玉鉴先皇的儿子？”

她的质疑遭来李易的一记轻嘲眼神，“如果不是，你以为我能坐上那张龙椅？”听出了他话中隐忍的伤痛，她别过头不想再问下去。

“太子发动政变后，带领他这些年暗中集合的力量杀入皇宫，先皇为了保护我母亲，把我们连夜送到了长公主下嫁的西泽国。太子政变据北自立为王，这场皇室争斗持续了将近三年时间，虽然玉鉴国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平静之下是多少血腥的杀戮。”

“我母亲带着我来到了西泽国，却没想到那时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西泽国君虽善待我们，可那风云诡异的后宫生活，却成了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我妹妹出世时母亲因为中毒难产，死于血崩，终结了她苦命的一生。”

仰起头，他深深吸了口气，放走最后一盏莲花灯，他站起身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先皇知悉母亲离世，一病不起，太子乘虚而入，弑君杀父准备登基之际，隐退的太上皇带着亲信入宫，结束了这场残酷的宫廷之争。”

见她表情有些错愕，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是不是觉得在听故事一样？很神奇对吗？”确确实实的发生过，伤痛过后，再回忆，却是平淡如水。

眨了眨干涩的眼，她抬头望向那双深邃沉敛的眸子，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明天就回玉鉴国了，走之前有件事要拜托你。”他拉着她的手走上姻缘桥，却被她无声的挣扎中甩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