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中沉睡得轮廓

其实平心而论，小满的存在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意义的。他自从宇宙诞生起便行遍四方恒星，浩渺光年不过弹指一瞬，同许多生命体经历过的恩怨情仇泛泛难数，曾经以为会刻骨铭心的事情，而今却时过境迁，淡如雪水。

地球是个很美的地方，春夏秋冬每每更迭交替时，都会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粉樱火榴，金秋白树，人间过几个月就会换一个颜色。

空气里总是弥漫季节专属的宜人气息，他最喜欢秋天，尤其是下过雨后，街边的法国梧桐落满人行道，休假日沿着河边踱行，不免从心底升起悲壮情绪。

秋天是萧瑟单薄的，明晃晃瘦削倚靠在人们眼角。可她也是灿烂沸腾的，穿透指缝的暮色或许寡淡了些，从城市某个角落眺见天边远远一团金波妩丽时，她也正在凝望于你。

“与我十指相扣，你的誓言来过耳畔。”

惊雷乍响，盖过雾崎本就微不足道的低语声，片刻，他俯身探了探小满额头，烧已经退了，雾崎不由得舒展了眉眼，进浴室冲完澡后上了床抖开被子躺在她身侧。少女滑腻的肌肤散发淡淡清香，闭眼许久，雾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头，目不转睛望着她黑暗中的脸部轮廓。

他有些痴了神，黑夜里涌动的情绪是无人知晓的海。

一丝苦笑露出唇角，雾崎重新闭上眼，逐渐让自己的呼吸和她一致。眼前一帧帧的回忆驭风飞旋，好似万丈悬崖的深处花雨遍地，身体就在这风花痴缠里分崩离析，失去了爱的能力，也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渴望触碰的东西太多太多，偏偏都对他避之而不及。

小满，我知道人类生死短如朝花，你为蜉蝣我为鹤。一百年后的秋天，我会再次来到地球，吻着你的墓碑说喜欢二字。

——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和一团黑白烟雾翻云覆雨，整整半夜。待我醒来时，身上尽是青紫掐痕，脖子也是布满暗红吻印。

我冲进浴室疯狂搓洗那些羞耻印记，潦潦草草结束晨浴火急火燎赶到店里，离上班只有最后几秒了，我猛地使出大鹏展翅飞向位于吧台拐角处的打卡机，只听“嘀”的一声提示音，总部秘书小姐姐用她那甜美嗓音播报出我的大名。

“天河色蓝星东瀛店，吴满榴，记踩点警告一次。”

我可去你奶奶个紫菜鱼皮的吧。

我啐了一口，换上工服出来刚好跟泰哥他们碰面，店里的换衣间是分开的，泰哥一见我就嘘寒问暖热情得不得了，反观王祖蓝一脸拽相，叼个烧饼微微扬起下颚对着镜子整理领口，俨然条二哈。

我眼尖，瞥见了他锁骨下赫然一片抓痕。

王祖蓝从镜子里睨我一眼，继而慢条斯理扣紧领口。未经打理的蓝色狼尾凌乱蓬在耳垂下方，倒也与他天天戴着的银色耳绕相映成彰。分明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脸蛋却俊俏得似双十出头的少年郎，有悖常理。

好吧，其实王祖蓝还挺帅的，是我一直否认他的魅力，要不然为什么来买奶茶的都是些女顾客。

我盯得发愣，连泰哥在我眼前晃了几掌都没反应。也许是当着长辈的面不好发作，王祖蓝戴上帽子后压了压帽檐，阴影中的目光意味深长同我交视几秒，自顾自进了吧台。

泰哥无语了，轻轻拍在我后脑勺上：“小满！——”

“啊。”

“祖蓝昨天晚上没回来，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他又不是好朋友。

见我摇头，泰哥抱起双臂摩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又卸了思索神色：“算了，他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走吧小满，今天也是干劲满满的一天哟！”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八卦阵开始自行运转。

王祖蓝肯定是跟人搞一夜情去了！

我这样笃定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