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告别（下）

“凌王，凌王妃，我们来迟了，还请见谅，”站在门口的瑟舞一袭红衣明艳动人，脸上是熟络的笑容，目光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楚宸泽身上，“原来平王和五皇子也在，是奴家眼拙没有看到贵人。”

“卑职拜见凌王、凌王妃，见过平王、五皇子。”姬如玉依旧穿着白衣，手执折扇行礼，目光不敢在韩云念身上多做停留。

而跟在他身旁的韩落落和小蝶见到楚宸泽则别扭地福福身。

“坐吧。”楚宸泽点点头算是回应。

楚临安对姬如玉几人也不陌生，此前也是跟着平皇叔去过春花阁，只是没想过原来那个老鸨和姬如玉关系匪浅。

“霓裳没有来吗？”韩云念看了一圈问道。

“她在准备婚礼不便出门，给你留了书信，回去再看看吧。”楚凌绝低头在她耳边解释道。

韩云念点点头，端起酒杯：“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我其实一直很想当面给大家说一声抱歉，此前我行事鲁莽、一意孤行、阴晴不定，多有得罪处还请见谅。”

自她找回楚陌以后每每回想起之前的事，才明白自己曾经所为是怎样的无理取闹，而自己的无心之失也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就像当初如果不曾答应韩落落替嫁，自己也不至于和楚宸泽有任何联系，偏偏这个男人还是楚凌绝的皇叔。

“嫂子怎么突然这么说？”楚临安不解地看着韩云念，看着周围的人对于这个说法无一惊讶，有个早就萌芽的想法在他心里逐渐明朗，“难道，四嫂曾经是平皇叔的王妃？”

这个想法有点荒唐，他曾觉得这两人之间该有什么联系的，不然为什么会给他一样的感觉，但是他一直不敢确定。

“是，我是替韩落落入平王府的，与楚宸，额，平皇叔之间并无半分情谊。此前，说话行事多有得罪，平皇叔还请勿怪。”韩云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将酒杯对上楚宸泽。

“皇叔，念念也是以为我出事了，才如此的。”楚凌绝也端起酒杯向楚宸泽赔罪。

“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楚宸泽端起酒杯抬抬，一饮而尽。

楚临安还在消化刚刚得知的事实，他曾记得平王妃灰飞烟灭以后，平皇叔其实很难过。大概，平皇叔也是喜欢四嫂的吧，等等，这是什么关系，四哥抢了平皇叔的王妃？但是，四哥又怎么说四嫂嫁给平皇叔是为了救他？太乱了，根本想不通。楚临安还指望有谁给自己解释解释，偏偏在坐的好像都知道这件事，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只能看看韩落落。后者则是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表示这个瓜她以后慢慢给他讲，毕竟云念姐姐和凌王之间的故事自己可是全程见证了，就连那些被她错过的细节也找墨竹问清楚了。

韩云念见楚宸泽喝了酒，正准备喝，被楚凌绝霸气地一边喝酒一手拦着自己的酒杯，只得撇撇嘴放下酒杯。

“是呀，王妃不必太过介意。”瑟舞知晓她的内疚和自责，笑着宽慰。

姬如玉也想安慰她，终究是没有开口，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与之前判若两人，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欢喜，曾经欠自己的那些不提也罢。

“你们受的伤都好了吗？”韩云念关切地看着瑟舞和姬如玉。

“多谢王妃惦念，早已无碍。”姬如玉嘴里的笑容有些苍白，他曾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放下，可面对是她一脸真诚的关心也忍不住有所触动。曾经的她，连对她自己都是冷漠的。

“你们别老叫我王妃，很别扭，再说了，我们不是都是天师门的嘛，我该叫你们一声师兄师姐。小蝶，落落，你们也坐下吧。”韩云念早就认可了虚无道长这个师傅，瑟舞和姬如玉此前也多次出手相助，她是记得的。

“虽是天师门的，但你也是凌王的王妃，尊卑有别。”瑟舞摇摇头，韩云念就算是天师门代掌门，也是凌王的王妃，与他们不同。

“我觉得我们是平等的，既然楚凌绝特地组这个局和大家辞行，自然是把大家都当朋友。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人人平等，没有那么多身份尊卑。”韩云念再次强调这件事。

“是，各位都曾对我或者念念有恩，是我们的朋友。”楚凌绝低头看了看韩云念，虽然在座的也有自己的情敌，但是他们也是自己的朋友、亲人。

“这样说的话，我就自在多了，”韩落落倒是不会考虑太多，狡黠地眨着眼睛，捏着筷子，“我可以吃了吗？”

“当然可以，小二，把我刚刚动过的几盘换新的上来吧。”韩云念笑着点点头。

“是。”一旁的跑堂眼疾手快地端走被韩云念动过的几盘菜。

“今日，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韩云念再次端起酒杯，这次得到了众人的回应。

“这个好吃，你们两个尝尝。”韩云念将糖醋里脊端到小蝶和韩落落手边。

“云姐姐，我还能跟在你身边吗？”小蝶见韩云念终于看向了自己，难掩心里的激动。

“跟着我干嘛？你不是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嘛。你是自由的，不是谁身边的小丫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去过，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韩云念边说还边看了楚七一眼，后者依旧双手抱剑目不斜视。

“是呀，你都快嫁人了，我都有点不习惯。”韩落落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姐姐，你别笑话我。”小蝶不好意思地看了楚七一眼，后者虽注意到她的视线却不敢回头。

楚临安此刻还有点回不过神，看向自己的四哥：“四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总之你明白念念此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就行了。”楚凌绝简单的回应，毕竟他还不想讲一大串故事出来解释。

“嗯嗯。”楚临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不管四嫂是谁，只要四哥喜欢就行了，并且自己也喜欢这个嫂子。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楚宸泽放下酒杯。

“回寒州城。”楚凌绝此前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多说的必要。

楚宸泽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姐姐，你唱的歌都很好听，你可以再给我唱唱吗？等你回去了我就听不到了。”韩落落哀求地看向韩云念。

“是呀，四嫂，我也想听。”楚临安原本还和楚凌绝说着什么，一听立刻被吸引过来。

“楼下唱的也很好听，不过，我忽然想到一首歌，就给你们两个清唱几句吧，”韩云念视线看下去，楼下的舞姬已经开始弹琴了，不过，琴声倒也不是很响，不至于影响自己，“把你的心给我把你的爱给我，这样我才能大胆尝试，有更多的把握，我要的也不多，你不要嫌我啰嗦，我只是十分害怕，不小心与你错过。”

韩云念边唱边看向小蝶和楚七，她希望虽然两人的前路不一定是坦途，也能勇敢追爱。

“念念，你好像很偏爱这些小调。”一旁的楚凌绝忍不住开口。

“怎么？你觉得这些歌不好听？”韩云念眉头一皱，直觉楚凌绝这话是指自己唱的歌不好听，质疑自己的审美。

“不是，我是觉得，你老唱这些伤感的歌，明明是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楚凌绝一脸无奈，他可不是质疑她的欣赏水平，只是觉得那些歌都不够明朗，他希望她开心些，再说了，这些歌大多都不适合她。

“这个，之前心情不好嘛，就老听这些。我换一个热血的。”韩云念知道自己会错意了，赶紧赔笑。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

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

缺口都一样

去吗 配吗 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 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韩云念一边唱着，一边看向楚凌绝，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她都看过。她不知道他是否也曾经历过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他的一路走来有多辛苦，她都心疼。

“宝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首歌应该是某个游戏的主题曲吧。”楚凌绝在还是楚陌的时候虽然没听过这首歌，但是直觉应该是游戏公司推出的。

“是呀，英雄联盟。但是这首歌也用来歌颂那些默默付出的无名英雄，像那些消防员、武警和同样默默保护我们的墨竹、楚七，还有像你这样的以血肉守卫边疆的将军，谢谢你们的付出，才有我们的国泰民安和万家灯火，”韩云念说着又转头看向姬如玉，“也谢谢你们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这一切。”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有所触动，墨竹看向韩云念的眼神都带上了些敬重，他本以为这歌是唱给凌王的，没想到这歌也是王妃唱给自己这样卑微的侍卫。

“云师妹，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瑟舞心里的感动不亚于墨竹，他们虽被教导降妖除魔保护百姓为己任，可也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的付出。

“作为狩猎者团队的一员，你也用你的方式和能力守护着。”楚凌绝知晓她的心疼，可她忘了自己也需要被呵护，被心疼。

“好了，别煽情了，好好吃饭。”韩云念有种错觉，继续说下去是不是大家都要感动地快哭了。

屋顶的墨意将刚刚的对话都悉数入了耳，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潇洒地灌了一口酒。

番外

韩云念招呼着楚七：“墨竹、楚七坐下吧，你们老站着我们都不习惯，坐这里吧。”

韩云念指的是小蝶旁边的空位，楚七有些为难地看向楚宸泽，后者抬抬下巴表示同意，后者才敢坐下。

“平皇叔，这是我从寒州城带回来的酒，你尝尝。”楚凌绝端起旁边的酒壶给楚宸泽斟上一杯酒，楚宸泽接过以后喝了一口点点头。楚凌绝见酒杯空了又继续倒上。

“我说你们两个太有默契了吧，虽然是叔侄年龄也没差多少呀，双A呀，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嘿嘿。”韩云念歪着头傻笑着看着两人，都是冷酷帅气的王爷，很配呀。

“你醉了，少喝点酒，”楚凌绝嘴角抽抽，他的念念，真的是，“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双A是什么意思？”楚宸泽眉头一皱，他从韩云念的笑意中揣测到她是在挪谀自己和楚凌绝，但是不能理解她的词语。

“这能嗑吗？”韩落落自然最先听懂韩云念嘴里的话，因为她在宫里的时候曾听到过。

“什么都嗑才能营养均衡，谁同框就可以嗑谁。”韩云念端起酒杯和韩落落端起的酒杯碰了一个仰头正准备喝下，被楚凌绝一把抢过来了。

“少喝点，一直在说胡话。”楚凌绝有些无奈地哄着已经开始不太高兴的韩云念。

“云念，你真的已经醉了，别喝了吧。”瑟舞帮着劝到。

“瑟舞姐姐，真没有醉，才这么点不至于，我一向说话就是如此。你不是让我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顾念太多吗？”韩云念撇撇嘴，面露委屈。

“乖，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个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我觉得有些不是很好。”楚凌绝认真地解释着。

“我又不是腐，我只是看小说知道这些东西罢了，再说了，在这里断袖也是有的呀。”韩云念也不想被楚凌绝误会，义正言辞地分辩。

这话一出，楚临安一口酒都喷了出来：“嫂子，这，这是能说的吗？”

楚七和墨竹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掩饰尴尬。

“云儿还真的不拘一格。”姬如玉折扇一合，他没有想过原来这个才是真实的她。

“不是我不拘一格，我们那个世界比较开放，没那么多禁忌。男女可以交往，不喜欢了可以分手。就算离婚了，女子也可以再嫁，也可以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人。”韩云念还不想被姬如玉误解。

“真的？”小蝶也生了几分好奇。

“是呀，你们没发现楚凌绝已经和之前的凌王不一样了吗？他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们正好三观一致。人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但是遇到那个懂你又珍惜的人却很难。”韩云念边说这边笑着看向楚凌绝。

楚凌绝看着眼前的人儿巧笑倩兮，心里一阵触动：“念念，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也要谢谢你舍命救我，楚陌。”韩云念笑着递上一杯酒凑到他的嘴边。

她的手柔弱无骨地端着酒杯，动作慵懒像猫儿，眼神是盈满的笑意，看的楚凌绝有些失神。

韩云念满意地欣赏楚凌绝的表情，轻柔地放下酒杯，然后看了楚宸泽一眼。她本想说，魅惑人的手段，她有，但是从来没有对楚宸泽用过。甚至，她故意对他不敬，让他讨厌自己。

楚宸泽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云念姐姐，话说，没有凌王你会喜欢平王吗？”小蝶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她以前一直以为云念姐姐嫁给平王了，自然应该喜欢上平王的。

“不会，”韩云念摇摇头，“他这个人太理智了，他更在意的政治。他怕真的对韩落落动心以后会被韩相牵制，所以，就算是落落真的嫁过去，他也不会动心的。而且我记得，宁音找来葛洪道长布阵想要害我的时候，他可是冷眼旁观。若不是师傅去的及时，我真的差点死在那里。”

“可是当时凌王也在场，他也没救呀。”小蝶不解地看向凌王。

“是呀，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我？”韩云念转头看向楚凌绝，后者被盯得冷汗直冒：“我没认出你，而且你当时是平王妃，我有心无力呀，我以为你只是会受伤。”

“他这话不假，当时他是四皇子，出手阻止又如何，只会让宫里的流言愈演愈烈。但平王不同，他明明可以说这阵法恐有古怪，让葛洪停下来就行了。”韩云念对楚凌绝倒也不是真的苛责，她对这件事早就不在意了。再说了，当时楚凌绝没认出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小蝶似乎有些理解了韩云念的话，那自己爱着的这个人呢？若有一天自己和平王陷入危险之中，他是不是先选择平王？

“有些事不必想太多，人性禁不起探究的。我和楚凌绝之间有共同的想法，我们认为彼此更重要，但是我们也有我们各自要守护的东西。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不必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对方，而是去寻找一个适合两个人的相处模式。除了迁就和妥协也有要自己的坚持，然后一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经历你曾经历的那一切，也不会完全理解你的所有。所以，遇到问题，提出来，再解决问题就好了。对吧？”韩云念说着抬头看向楚凌绝，这是她一直想告诉他的话。

“是，”楚凌绝习惯性地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哈哈，你敢不敢把后面的几句念出来。”韩云念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正经的，你—”楚凌绝再次表示无奈。

“后面的是什么？”楚临安表示很好奇。

“你还小，不适合你，等你大了，你哥自会告诉你的。”韩云念摇摇头看向楚凌绝，她很喜欢看他这幅又气又舍不得给自己发脾气的样子。

“古灵精怪，你说你要是生个孩子，会不会和你一样调皮。”楚凌绝想到这里已经有点头疼了。

“会。”韩云念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看着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姬如玉觉得自己这个外人显得很多余。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韩云念，因为她与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足够特别，爱的深情又理性。

仰头喝下一杯酒，他只觉得苦涩，但是他只想让自己醉一些。

瑟舞也看出了姬如玉的失落，看向韩云念：“云念，春花阁那边还有点事，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瑟舞给韩落落使了一个眼色，扶起已经喝醉的姬如玉。收到暗示的韩落落拉起小蝶：“云念姐姐，我们先走了。”

“嗯。”韩云念点点头，对于姬如玉，她真的心怀愧疚，但是，感情这个东西不是因为愧疚就要去弥补的。只有让他彻底死心，才是对他真的好。

“本王也有些乏了，先回去了，临安，走了。”楚宸泽也起身。

楚临安还想留下，已经被楚七请走了，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向楚凌绝：“四哥，你一定要回来。”

“好。”楚凌绝点点头，他不想让楚临安失望，但是能不能回来不是他能决定的。

“都走了吗？我有些头晕。”韩云念现在已经有些眼花，靠在楚凌绝的胸口上。

“走了，你困了就睡吧。”楚凌绝将她揽到自己的腿上，“念念，我是真的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