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

楚安可不知道自己师尊正遭受着什么，她现在满肚子怒气，偏生被着暗黑的林子给吓得压了回去。

当然，自己害怕这事是不能被薛蒙那只骚孔雀给看出来了，不然他能嘲笑自己到年底。

薛蒙垂下了他那一向高高昂起的高贵头颅，焉哒哒的靠在楚安肩膀上，“安安~”被他压低嗓子几近呢喃出了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楚安心一软，满肚子怒气算是彻底没了。她摸了摸薛蒙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哄道：“算了没事，我不怪你。”

不就是把我带迷路了吗？

反正迷路这事本身就够当你黑历史了。

反正把我带的迷路就够让你愧疚了。

我就大发慈悲不骂你了。

楚安又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几把，全做安慰的意思。

“啧啧啧。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小姑娘来安慰你，真不知羞。”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

听上去是道男声，年纪不大。

“谁？”

小孔雀立刻跳起来，手里紧握着龙城，目光警惕的盯着前方。

“哎呀呀，小小年纪这么警惕可不好。”

忽地，前方树上跳下来一个男人，脸被面具挡着，看不出容貌如何，但身形高大，气质不凡。明明是气宇轩扬、挺拔如松的姿态, 理应配一把剑, 一柄刀, 沉冷清高地走过街市，谁都不睬。

但他偏生是在笑着。

这一笑，他那清高冷傲的气质便不复存在，眼波里都像是泛着桃花似的。

薛蒙皱眉看他，不客气道：“你谁呀你？”

楚安不动声色的握住师尊交给他的玉令，这玉令里有师尊注入的修为，能抵挡宗师级别人物的全力三击。

梅含雪眉梢一挑，显得更为风流：“小公子好生厉害，都还没自报姓名呢，就想空口白牙套我的底细了？”

这人说话像是含着糖在嘴里似的，薛蒙不自觉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他没收回龙城，却消了大半的警惕，嘟囔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梅含雪失笑，这死生之巅的小公子怎生得如此天真可爱。

楚安心里仍是十二分的警惕。

面前这人虽然态度无害，像极一不染血腥的普通花花公子，但哪个没点依仗的普通人敢在天黑后的林子里呆这么久的。

不过……

这人倒有些熟悉感……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几年前踏雪宫里的梅含雪来。当时她恰好看见梅含雪对着尊主行完晚辈礼抬起脸来，他生的肤白鼻高，眉骨分明，眸子深邃，有一种明显区别于众人的英挺俊美。而且此人皮肤极好，纵使屋内昏暗，依旧散发着淡淡华光，或许是因为自幼在冰冷极寒的昆仑雪地长大，他眉眼之间浸满了霜雪气息，显得既剔透，又孤高。

楚安皱了皱眉，不知自己怎么想起了梅含雪来。

明明这两人看上去简直南辕北辙，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虽然看不到脸，但也没听说过梅含雪有什么兄弟啊。

楚安人小个子矮，此刻被薛蒙高大的身影挡住，梅含雪一时也没看见她。

当然，就算是看见了，他也还是对薛蒙的兴趣要大些。

毕竟他这爱好美色可是出了名的。

薛蒙皮肤白皙，衬得眉毛漆黑浓深，眼睛和眉弓的间距较常人稍近，因此显得面目深刻，眉眼有情。至于嘴唇，饱满润挺，唇形好看。这样一张脸，哪怕是生气的时候都带着些娇纵之意，其实这般相貌的人是很容易和“媚气”两个字沾边的，但他不会。一个人脸上最有神韵的地方是眼睛，薛蒙的眼睛像烈酒，永远潋滟着辛辣、热烈、放肆的光芒，十分逼人。

如此佳人。

与薛蒙相比，楚安虽然肌肤胜雪，双目顾盼之际，有一番灵动清扬的气质，可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小丫头，五官端正秀气，虽然可以从中窥探到日后会是何等风姿，但还未曾张开，和薛蒙相比便差了些许味道。

……

“白帝水，浪花清；鬼鸳鸯，衔花迎。

棺中合，同穴卧；生前意，死后明。

从此黄泉两相伴，孤魂碧落不相离。”

这词曲鬼气森森，却又透着股缠绵悱恻。

如果可以发声，墨燃只想说一个字。

——“呸。”

可是不能说话。

他只能和眼前红妆明艳，薄纱遮面，虽然五官在纱巾的遮掩下略显模糊，但怎么看怎么都能看出俊冷肃杀的神情，正用活着像要杀人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新娘”。

墨燃神色极其复杂的和楚晚宁互相对望着，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台前有一对纸糊的男女，虽然没有脸，但衣着富贵华丽，略显宽松臃肿，应该是代指人已至中年的高堂。

赞礼官又拖腔拖调地开始唱：“新妇娇媚欲语羞，低眉垂首眼波柔，红纱掩面遮娇笑，请来郎君掀盖头。”

“……”墨燃原本十分不情愿，但听到这里，却憋笑都快憋疯了。

哈哈哈哈，新妇娇媚欲语羞，啊哈哈哈哈！

楚晚宁脸色铁青，忍着怒气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连带耳朵也一起失聪似的。

鬼傧相嬉笑着递给墨燃一把折扇。

“扇”与“善”同音，指的这桩婚事乃是善缘。

“请新郎掀盖头。”

墨燃忍着笑，倒是从善如流，握着扇柄将楚晚宁眼前的轻纱撩开，睫毛笑得簌簌，去看楚晚宁那张表情动人的脸。

似乎感受到对方讥嘲的目光，楚晚宁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里电光火石，满是剑拔弩张的杀气。

可配上他发上红纱，身上火红吉服，锐利虽不能减，但那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微微泛红的眼尾，居然别有一股独特的风流。

墨燃看着这样的眼睛，不觉一怔，笑容瞬时凝住了。面前的师尊，忽然和前世的某一时刻如此相似地重叠在了一起，他刹那间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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