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来寻我时候我还在清洗毛笔,水龙头细流涓涓,将墨汁冲涤。墨色被晕开,绕是如此颜色也漆黑,未曾被淡一分一毫。疫情跟过了年似的,两颊肉眼可见充了起来,就连这双手都增了点。此刻白净十指淌过细流墨汁,指甲缝里掺着颜色。被周九良一声唤,抬臂作势就要往人脸上抹去。小孩儿私底下老实,不是台上风格。就如同此刻虽然无奈,却也现在原地不挪一寸。捉他神色,咧嘴露出白牙得瑟,也没真给他画成大花猫。虚晃一招,将笔尖轻柔捏搓。白毛染就浅灰,水流清澈便关了龙头。将毛笔悬挂晾好,抽出纸巾擦了擦十指,问他做什么。
小孩儿心思重,但心机浅,好事儿从来藏不住。瞧他极力平静忍笑,我却似乎能窥见他有条尾巴摇晃。我问,他反而沉默不语。我知他在等我追询他下一句——偏不如他意。挪坐工作台,上头鲜花烂漫。捡了一枝绿玫瑰,瞧着样式有些犹豫插哪处。这座小花园并没有拍摄献给观众,偶尔也有私心,是留给我跟他的专属秘密。周九良蹲在我对面,双臂交叠搁案,探个脑袋眼巴巴的看着我。
“周老师,你要是闲着就帮我看看这朵搁哪儿。”
他眼中的星星亮了又暗,我佯装不知,见他没精打采随手指了一处,好心情将绿玫瑰插入那片嫣红。嚯,当真的万花丛中一点绿。眯着眼打量,不着痕迹将绿玫瑰往底下搁置几寸,倒是比先前和谐许多。拿剪刀修剪花枝,底座随意安插玫瑰。余光瞟见人欲言又止,到底是自家小孩儿心疼着。抿抿唇,将朵蔷薇修剪得当后,伸臂将它别人左耳后。瞧着这妆扮颇有柳银环的架势,忍不住乐开,搁剪掌心摁压于案。
“说吧说吧,什么事儿?”
这才见他兴致高昂,将方才遇见的趣事儿添油加醋说了遍。右肘支左手背上,掌心托腮认真的瞧着周九良,目光温润且柔和。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那树杏花洒在落地窗上,又投在地板。枝丫树叶层叠,斑驳的光阴随风轻晃。待人说渴了,这才倒一杯水递过去,笑眯眯附和几句,给人布置任务。
“把院子打扫打扫,下午咱们晒会儿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