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肆虐的时候我和高峰说我想去海河边走走,那时他正带着眼镜枕在我腿上看书。微微长的头发蹭在我腿上,不痒也不扎人,甚至有点毛茸茸的,像母亲家里养的狮子猫。
“恩。“他听完我的话并没有抬头,只是在书翻到下一页的时候眼皮才隔着镜框抬了一下,嘴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说还要等一段时间,这会子见了海河,明天全都得八宝山。我笑着拍他一巴掌,骂他嘴上没谱,在家里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他却爬起来正视我的眼睛,一句捅在我肺管子上。
“小栾在家呆闷了,心情不好。”
所以,我总是别扭而又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高峰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以外最了解栾云平的人,甚至说他比栾博还了解栾云平。
看海河的习惯是从认识他之后才养成的,毕竟,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再怎么不顺心顶多也就是去地坛公园溜一圈,走再远也走不到海河边。
可高峰不一样,他是天津长起来的娃娃,哪的景儿好看他知道的门儿清。第一次带我去海河边看景是零六年的秋冬之交,那会刚搭档没几个月,圈里的同行们谩骂声不断,大多都是说我搭不上高峰,量活不瓷实,整个一处处泥。
那段时间心情不好,甚至还影响了我在台上的状态,闹的最后师父也知道了,特地把我叫到家去吃饭给我宽心。虽然嘴上和师父说着没事无所谓之类的话,但毕竟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自尊心强得很,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儿。
正好赶上那几天在天津有个小演出,我演完照常准备收拾东西回宾馆,临走却被高峰拦下来。
“小栾好不容易来一次天津,我带你逛逛海河吧,海河公园也好玩。”高峰说话时脖子上围着大围巾把鼻子嘴巴都盖在围巾之下,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显得格外的亮。
那天我们在海河公园里转了好久,在海河边上吹已经算的上是凛冽的晚风。我很顺利的因为冻红了耳朵而得到了高峰的大围巾。我们站在石栏边听他絮絮叨叨以前的事儿,小学初中如何保送,高中如何在做完英语卷子给人传完答案之后还有半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又是在高考时如何睡了半截理综之后还能考上天津农业大学。我一边听一边感叹高峰也不是事事顺心,这里头但凡错一步未来可就完了,一边又惊异于他的优秀。没想到,他好像早就猜透了我的心思,伸手捏捏我的脸和我说,小栾也同样优秀。
后来,有事没事去海河边散心就成了我们俩假期休息的必做项目之一,他在海河边牵起我的手说姻缘有份,又在海河边祝我新婚快乐,直到去年夏天他和我最后一次去那儿看夜景,我们一人抱着一个闺女从海河石桥上走下来说吃完冰糖葫芦就回家,后来赶上嘉宝生病,疫情来袭,人人自危,就再也没顾上去海河。有时候想想,分分合合柴米油盐的日子,好像也就是这样。
“诶诶诶,想什么呢?咱去还不成,解了封带着孩子直奔海河公园叫你吹个够。”
思绪被坐在旁边不停唠唠叨叨的爱人拉回来,这会儿雪停了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连心情也变得格外好,干脆耍赖似的躺在人腿上伸个懒腰。
北京遇上天津卫,我想在海河边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