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欢迎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CA939次航班，由北京飞往……”

机舱广播被耳机里响起的旋律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断断续续抓不住尾音。搁在桌板上的手机不知道亮了多久，屏幕上最后的消息停留在三个小时之前，简简单单一句话把最近混乱不堪的情绪断了个干干净净，当然没收到回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先生您好，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将手机关机或调成飞行模式。”

这是空乘人员第二次过来提醒，直到左上角信号格与运营商全部揉成一个图案，我还是没能等到他回个“好”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空气吻过扇叶流进内涵道敲响燃烧室，耳边骤然升高的轰鸣声挤压着滚烫的热量正在将引擎唤醒，跑道映在玻璃窗上加速后退，惯性牵着身体笔直贴上并不怎么舒服的座椅靠背。59米庞然大物倾斜向上撕裂天空，紧随而来是耳朵里令人烦躁的闷塞肿痛，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自己下意识向旁边喊了一声“元儿哥”，然而回应的却只有发动机绞住云层的嘶吼和机舱内不时响起的安全提示。

没有熟悉的薄荷糖，也没有那声熟悉的“我在”。

要不说习惯这东西是真的挺讨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想不出来。人生前二十四年有一半是属于张九龄的，这么算来我和他真的认识了太久太久，久到时间把记忆敲碎融进骨血，和他相处时的一举一动全都变成本能。就像裹着脆皮糖衣的流心巧克力，外壳融化之后内里的回忆和着浓醇的可可被浸泡在多巴胺之中，咋一尝是甜，只不过后劲儿甜到发苦。压在记忆深处的泡泡被这苦味震碎，捧出那些以为早就忘记的细枝末节。我还记得他曾经说想在飞机上看次日落，想看着大片的红与金从云端坠落，跌跌撞撞摔进塞勒涅怀里，向天空道一句晚安。可惜后来的行程安排总是赶不上时间，倒是这次歪打正着买对了机票，只不过旁边坐着的不是回忆里那个人罢了。

“Almost thought we could've been something”

差点以为我们会有结果

“Almost thought we could have tried, but…”

差点以为我们可以试一试，但…

耳机里随机播放出歌单里压箱底的曲子，钢琴旋律像是泡了水，牢牢卡在嗓子里噎得自己眼眶发酸。什么习惯，什么本能，那都是给自己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喜欢找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而已。

“I should know this could never work”

我早该知道我们永远不会有结果

离开地面：1500英尺。

离开张九龄：7小时34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