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蓝

元嘉年初月二十三日，小雪。寺里来了位女施主，说是求子。

加蓝立在蒲团旁，听那人把竹签儿缓缓摇响，一下一下，比寺里的钟还要缓一些。

“咣当——”，签子掉出来，落到地上，惊起一滩珠玉。

加蓝就睁了一下眼，睁眼就看到了那人。

那人垂着眼眸，穿着烟蓝色的衫子，头发盘成低低的髻，上面插着银簪子，银已经不新了。

加蓝嘴里的经这时候比摇签的声儿还要缓。“勿听勿视，勿视勿听••••••”

大师父合掌：“施主，莫强求。”那人微微笑而欠身。

大师父说：“路滑。加蓝，送施主出山门。”

路果然是滑。两人走的都有些不稳。

至山门，加蓝欠身，“施主走好。路滑。”

那人微微笑而欠身：“多谢师父。”

她应当已经走了四十九阶。加蓝抬身，抬眼。

那点儿烟蓝色渐远渐淡，像是要隐去在白雪中。终究是隐去在白雪中。

加蓝终于收眼，突然发觉自己也穿着一身烟蓝，烟蓝的僧袍。

他向远处欠一欠身，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遂起身，向山门中走去。这抹烟蓝隐去在红色的寺门中。

其时，风雪愈大。

元嘉年三月三日，上元。

加蓝跟着师父去做法事，山门外桃花初开，雪消尽了。

乡人说，李员外家大媳妇病死，李家的法事做得很大。

这类事当然少不了琐琐碎碎的话：哪里是病死，不是被丈夫与婆婆欺死的么。嫁过去两年无有子嗣，丈夫要打她，她去哪里还手，一时打狠了打死也说不定的。何况还有她那个嘴毒的婆婆••••••

三月十三时，加蓝与大师父回寺，山门中桃花始开，雪消尽了。

加蓝从监院处讨了一根香烛，一袍烟蓝袈裟。也并不穿，只是叠好，放着，旁边燃着那根香烛。香烛燃了四十九天后熄了，加蓝也就把烟蓝袍子收起来了。

其时已五月初，芳菲极盛。加蓝倒是没再出过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