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子

　　老张失业了。

　　前妻嫌他无能，十几年前就带着女儿走了，不要赡养费也不让联系。

　　现在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瞎逛一天回家开门的时候，老张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是隔壁老吴的儿子——老吴妻子老是跟街坊邻居抱怨她那没有工作，整天在家捧着电脑的儿子。

　　老张应了一声，看到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孩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泡面一类的膨化食品。

　　两人相对无言，就默契地转身进了屋。

　　没想到几天之后，小吴得知他失业的消息，特意找上门，还提着宝贝电脑，说要给他介绍工作。

　　小吴把电脑打开，飞快地点击鼠标，不一会儿就跳出了多个界面。

　　“叔，你加个群，我们只要按照群里的指示去一些微博下面发一些话就行了。不怎么会打字？没关系，群里有提供模板的，只要复制一下......然后像这样......一粘贴，就行了。”小吴操作了一遍，“一个账号一天最多可以几块，账号多就赚得越多。不过那要换ip......哎，到时候我教你！叔你算算，这一天天下来能赚多少，还只是点几下鼠标，又不累......”

　　晚上，老张就开始了试操作。

　　老张看到这些被复制的话，挺犹豫的，都是些脏话，有的甚至是诅咒。

　　但是小吴的话还在脑子里回荡：“叔，我们这个还算好啦，有些人的工作更那啥，p一些恶心的照片啊，碰瓷陷害污蔑啊......我们只是喷子，就跟走在大街上吐口痰一样，又不违法。不会有人管的。你放心！”

　　起初，在网上对着陌生人胡乱抨击，老张确实良心过不去。但日子久了之后，老张就给自己洗了脑，你看大家都在骂这人，一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再之后，他甚至有了代入感和扭曲的正义感，那些他复制的语言开始有了感情。慢慢的，他也有了很多账号，每天的收入倒也可观。他也明白了小吴之所以给他介绍这工作，是因为有钱可赚取。

　　一段时间后，老张收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有人花重金要雇黑子去抨击一个最近正火的女演员，他正好可以借机大赚一比。

　　他提了一大袋方便面，开始昏天黑地地捧着电脑，并带着感情组织自己的语言。

　　“这演技，看着就恶心。”

　　“一张整容脸，丑女爱作妖。”

　　......

　　老张看了看其他评论，觉得自己还算厚道，其他喷子的话真的就跟骂仇人一般。

　　几天后，这位演员被迫关闭了评论和私信，最新的采访里小姑娘的脸也明显憔悴了很多，她强颜欢笑，表示骂自己可以，但是请不要上升家人。

　　老张看着她的脸，有几分熟悉感，却没细想。

　　在喷了几天之后，有消息说该位女演员近来心理状态不是很好，毕竟还太年轻，对于网络暴力的承受能力远远不如前辈们。

　　老张突然有些心虚甚至愧疚，他点开有关女演员的消息，最新一条是扒整容和真名的帖子，浏览到一半，老张的脸霎时白了——女儿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上面！

　　接着几天，网上开始传扬前妻为了保护女儿怒打狗仔的视频，无良媒体报道说该演员如何耍大牌。

　　再后来的一天，家附近突然热闹起来，小吴因为涉及网上造谣被一位知名人物起诉。逮捕当天，吴妈边哭边骂，甚至砸了那台小吴视若珍宝的电脑，周围邻居都在一旁窃窃私语。

　　得知真相后浑浑噩噩了几天的老张把账号都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