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又输了!”我大叫。
我甩开鼠标,向后靠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疲惫的眼睛。
高考一结束,我就解放了一样直奔网吧,打了三个晚上的游戏。
手机震动了几下,我伸出手点开信息:
你在哪?
我抬头盯着定格在屏幕上的小人,歪过头笑了笑,快速地打上一行字:我在兴峰网吧呢,你在哪,我去找你。
刚发过去手机就震动了,短信跳出来:我在乐惠超市门口,你来找我吧。
我推开大门跑出去,眼睛一瞬间有些睁不开,略灰的天空透着一点刺眼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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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气管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浓烟扑打着柏油路,远远的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她垂着脑袋,长长的直发遮住她白净的脸。
我刷地一下停在她的面前,捋了捋扎手的短发,笑着喊了她一下:“清寒!”
她似乎刚刚在沉思,猛地抬头看着我。
我看着她那双睁大了的眼睛,仿佛两颗琥珀,泛着淡黄色,中间掺杂些灰黑色的蚊虫。
“你怎么没戴安全帽?”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我摸了摸头,嬉笑着抓过安全帽,一把扣在了她的黑茸茸的脑袋上。
“因为要给你戴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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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拉上车的清寒在后面冷声道:“也不知道谁笨蛋,开这么快也不戴安全帽。”
我透过后视镜看见她一张白净的小脸,皱着眉,撇着嘴角,一副不满的模样,不自觉嘴角弯了起来。
她突然将脸靠上我的背,纤细的胳膊虚拢住我的腰,不靠近也不离开的姿态。
我低头看了一眼她虚拢在我腰前的胳膊,真的好瘦。
我故意坏笑着说道:“来来来,快抱紧本少爷,今天就勉为其难让你占个便宜。”
她这次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依旧虚拢着腰,突然她靠在了我的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我的心一滞,坏笑也僵了几分。
她闷闷地说:“去海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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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敛起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将车子停好,一转头,她正靠在栏杆上,面向大海。
她穿着素白的长裙,长长的马尾在身后轻轻地拂动,前面是起着波澜的大海,在略灰的天空下是无边际的黑色波涛。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屏住呼吸,像刚刚在车上她虚拢着我一样慢慢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头发前。
海风吹过,拂动起的发丝撩着我的手心,痒痒的。
我就这么一直屏着息维持着动作,突然感到她背后僵了一下,连忙缩回手。
“你想好去哪儿上大学了吗?”
“嗯......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走到她身旁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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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学护士,你要不要一起去?”她白了我一眼。
“那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帅气迷人的男护士了!”我笑着向她挑挑眉。
“没和你开玩笑......”她偏过头,不再说话。
填志愿那天我说要带清寒一起去学校,她说一个人走。
我一进教室,前后左右看了个遍,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在找清寒吧!”旁边老刘一脸贼笑地看着我。
“我不找她还找你啊!”我白了他一眼。
“唉~你说你,追了三年都没追到手,你是没指望了!”
听到这话,我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露出一个微笑:“我和她感情好的不得了,名分这种东西我不在乎!”
“是是是!她是你这一辈子等了半生未拆的礼物~吼吼吼~”说着他扬起头高声唱了起来。
我嫌弃地推开他:“去你的!说着还唱了起来。”
我一转头,正好看见清寒正低着头走进教室。
看见她靠窗坐下,挺直消瘦的背。
我慢吞吞地走过去,伸出中指轻轻地扣了扣桌子:“清寒,你怎么才来啊。”
她没回答。
我继续慢吞吞地说:“刚刚你没听到什么吧。”
她还是没回答。
我继续叨唠:“其实我觉得吧,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给我一个名分我也接受了,不过就算没有,我就委屈委屈也没关系。”
她仍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低头一看,发现她合着双眼,低垂着睫毛。
“又熬夜了吗?”我嘀咕了一声,悻悻地走开了。
那天上午她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我在后面不停地盯着她的背影。
似乎很重要的一天,可从进来到离开,我们谁也没有在乎过。
暑假后,我去了北方的一座大城市念书,而她却去了南方一个多雨的城市。
清寒的大学生活似乎很忙,偶尔看到她上线,我立马找她,可她兴趣乏乏地聊了几句就下了。
每次我说去找她,她都说忙。我对她说那边经常下雨出去记得要带伞,她说她不出去。
那天晚上,看见她的头像亮了起来,我立马点开会话框。
“清寒,我现在去看你好吗?”
“忙。”
“这么久没见我,都不想我吗?”
“不想。”
“可我想你呀!”
“可我不想你呀!”微笑挥手再见。
深秋的傍晚有点冷,但对我家小清寒极度不放心的我连忙订了一张飞机票,坐上了去她所在城市的飞机。
晚上九点多,我哆哆嗦嗦地裹着灰色的夹克站在清寒大学门口,一边忍受着门卫大叔看贼似的眼神,一边哆哆嗦嗦地发短信。
“清寒清寒小清寒~”
“我不想你,别来。”
我万丈豪情地输入“我已经在你大学门口了,快给老子滚下来!”
“......”
我正哆哆嗦嗦地对着手哈气,转身,清寒披着酒红色的披肩站在我的面前。
“哈哈,我怎么觉得你越长越孬了!”我伸出手摸了摸她剪短的头发。
清寒没理睬,从背后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甩在我的脸上。
“这是你亲手给我织的吗?”我两眼发光地将围巾裹好脖子。
“不是,给狗织的。”
“......”
“现在去哪?”
“想看海吗?”我冲她一笑。
她像看任性的孩子一样看着我的脸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没事吧,这哪儿有海?”
我“嘻嘻”一笑,没回答。
她的城市怎么可能有海,刚刚在飞机上我仔细看了看地图,附近正好有一个江滩。
江边的风很大,清寒站在黑夜里张开双臂,黑色的头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她不时抬起手将飞舞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她回过头冲我一笑,冲我喊:“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无所不能!”
我紧挨着她,心想:是你,让我变得无所不能。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边喊边笑。
我望着她笑弯了的眼睛,里面的蚊虫好像全飞不见了,琥珀般的眼睛发着光。
我转向江面,大喊:“清寒——我可以娶你吗?”干涩的陆风将我的声音远远地吹去江的尽头。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偏过头向我大声喊,笑靥如花。
“我说你上大学有男朋友了吗——”我向江的尽头拼命地喊。
“没有——”清寒也向江的尽头拼命地喊。
我点燃一根烟,燃尽的灰掉落入翻涌的江水,消失不见。
我闭上眼,心里有说不清的悲哀。
那天晚上直到凌晨三点我才送她回去,然后我坐着飞机回到了干冷的北方。
吹了一晚上的冷风,我们两个人都光荣地得了重感冒。
她说全怪我,以后再也不和我半夜出来了。而我在医院一边打点滴一边喜滋滋地听她抱怨。
还有,她家狗的围巾没有拿回去。
我爱清寒,没有理由的爱她。
大学四年,我和她总共也没有见过几面。
常常在她的校门口匆匆地见上一面,我会感叹一句“啊呀,你的头发又长了”“啊呀,你怎么又把头发剪掉了”类似的废话。
而很多时候,我连她的毛都没碰到,她就和我挥手拜拜去上课了。
毕业后,我留在了北方工作,而清寒回到了家乡。
我一直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清寒没有和我在一起,但也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只要她需要我,我就可以立刻飞去她的身边,我们什么都不说就很好。
她说她喜欢顾城的诗,我就寄了一本《顾城诗集》过去,不管她为什么不喜欢舒婷北岛还是仓央嘉措。
她快要二十五岁了,我也已经二十六岁了。我在我打拼的城市里也终于有了一个窝,可没有清寒终究是个狗窝。
“清寒,我想你了,我去看你。”我拨通清寒的电话。
“好。”对面传来清寒低低的嗓音。
一小时四十七分钟的航程,一刻没合眼的我生生觉得有四个多小时长。
我推着行李出了机场,一眼就看到清寒垂着头等着我的模样,她还是那样清瘦,我好想抱抱她,和八年前一样。
走到她面前,我拍了拍她瘦削的肩,喊了一声:“清寒!”
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淡淡的眸子里藏着些许灰黑色的蚊虫。
她看了看我手里的行李,说:“你怎么带行李来了,要住很多天吗?”
“是啊,我可是加了一星期的班特意请的长假,你不会不收留我吧!”我一把勾住她细长的脖子,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说。
她的脖子一下子僵住,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放开她的脖子,打着哈哈:“刚刚开玩笑的,本少爷怎么可能蹭你的,我住宾馆。”
“我昨天梦见我小时候养的猫了。”她突然开口。
“真的好奇怪,我这么喜欢猫,却只养过它一只。”
“也许我只喜欢它吧,或者害怕养的猫又死去了。”
“但我想还是我太懒了,毕竟铲屎官不好当啊!”她自顾自的说了好些,轻笑起来。
我问:“你怎么从来没梦到我啊!”
“会梦到的。”她回答,声音里残留了点笑意。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看着她被头发半遮的侧脸。
她答非所问:“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好。”
清寒洗过碗从厨房出来,她及肩的秀发被束在脑后,有一缕头发掉落下来垂在光洁的额前,围着一件淡蓝色素花的围裙。
我走到她的身后,抬起手轻轻帮她解开围裙,在她黑茸茸的头顶上低语:“你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了吗?”
没等她说话,我继续说:“今天是你生日,怎么能穿成这样呢?”
我将围裙扔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她,“去换上,我去倒红酒。”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过盒子进了卧室。
我去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拿出两个杯子,都斟满。
清澈的液体在我的杯子里摇晃,门“吱”地一声响了,清寒走了出来。
圆头的高跟鞋上黑色的绑带紧紧缠绕着她白皙的脚踝,她在我面前轻轻地转了一圈,酒红色的裙摆旋起,露出的蝴蝶骨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清寒。”我忍不住想叫叫她。
她走过来,伸出手端起红酒凑到唇边,抿了一口,鲜艳的液体瞬间染红她的唇。
“我记得以前你经常偷家里的红酒出来,我们就吹着海风你一口我一口,”她嘴角挂着一丝笑,玩味地看着手中的摇晃的液体,“现在,我也能买得起一瓶拉菲了,还附赠两个高脚杯,呵呵。”
“来,为我们的今天干一杯!”她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尽,又续上一杯。
我们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掉了一瓶拉菲。
清寒坐在桌旁,一只手撑着脑袋,微闭着眼睛,微醺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鬼使神差地凑近她的脸,睁大了眼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有点湿,长长的睫毛不时扑打着熏红的眼睑。
她突然睁开眼,我条件反射想往后躲,没想到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你...你刚刚想干什么?”
“我......我......”我支吾着,酒顿时醒了一半。
没想到她甜甜一笑,说:“陪我跳舞吧。”
昏暗的水晶灯下,落地窗帘垂至脚边,透亮的大理石瓷砖倒映暧昧的灯光。
大厅里循环着Enrique lglesias的《Ayer》,舒缓而又低沉。
清寒伏在我的肩上,我搂着她的腰慢慢地踱着舞步,她柔软的发此刻就在我的耳边蹭着。
“清寒,清寒。”我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答,整个身体都依偎着我。
一切都像梦一样,我亲吻着她的发丝,黑夜里我们坠入深渊,我滚烫的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身体。
黑夜里我托起她,她的蝴蝶骨展翅欲飞。
醒来的时候凌晨一点多,清寒坐在床边发呆。
我盯着她的背,怔怔地说:“清寒,嫁给我吧。”
她没有回答,转头问我:“有没有烟?”
我很惊讶她竟然学会了抽烟,但仍从上衣口袋里翻出烟,点上一根递过去。
她盘坐在洁白如初的床单上,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一圈圈烟浮在空中,她潮湿的发尾粘在光滑的肩头,好像黑蝴蝶的翅膀。
我也抽出一根,为自己点上。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起你抽烟的模样,就模仿你抽了一根,”
她顿了顿,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出,“没想到后来一想到你,就忍不住的想抽烟。”
后来我回了宾馆,第二天临时收到公司的工作,第三天一大早就拎着早餐去找清寒
一上楼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和清寒告别,十分亲昵的样子。
我僵硬地挡在过道上,那个男人下楼时撞了一下我的肩膀,只当我是路人。
我回过神来,疾步走了上去。
她没看我,正转身进屋,我快速抓住她的手。
“你不要解释一下吗?”
她淡漠地抽出手,开口:“你要我解释什么,你不都看见了吗?”
“可我们前天晚上......”我看着她疏离的脸,只觉得心痛。
“我们都是成人了,这种事你不用挂在心上。”
“你就这么饥渴?你之前是不是就已经和他上过床了?难怪你昨天没有......”
我失控地颤抖着声音,她的脸色也突然变得铁青,我扔下装着早餐的袋子,转身离去。
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有去联系她,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渐渐地时间一久,我会在她的动态下面默默地点个赞,再后来也会简单的问候一下,她也会回复,只是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
这好像一个伤疤,被时间逐渐隐藏起来,我们因为不愿失去对方,所以选择忘记。
一晃高中毕业十三年,清寒三十一岁了,我三十三,可我们都还没有一个家。
她生日那天,一如往年,我去她那为她庆祝生日,飞机是在下午两点到达的,阳光甚好。
“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泡一杯咖啡给你。”清寒温和地笑着,转身走进厨房。
“好。”
无聊的我坐在书桌前,看到一个陈旧的本子,上面画着小学时期很流行的美少女战士,我随手翻开一页。
1月3日
今天妈妈哭了好久,爸爸一天都没出现,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6月1日
今天是儿童节,妈妈带回了一个叔叔,他们带我去了我最喜欢的儿童乐园,可是我在想如果爸爸在就好了。
9月16日
大人们说今天是我妈的婚礼,妈妈今天好美,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满脸笑容的把我拉过去,叫我喊那个叔叔“爸爸”。
爸爸,我最后还是喊了,爸爸,我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忘了你?
12月7日
今天妈妈加班,叔叔今天欺负我了,他压在我的身上,真的好重啊,我感觉自己要碎了。妈妈加班回来很累,直接躺床上了,我躲在门后面不敢告诉她。
爸爸,我的下面在流血。
12月19日
今天妈妈又加班,叔叔又紧紧地压着我,我力气太小了,我哭,叔叔就打我。
为什么妈妈要加班啊,我越来越害怕待在家里了。
2月23日
今天叔叔在妈妈不在的时候又欺负我,我好痛啊。我抓住身边的花瓶砸了过去,叔叔流了好多血,再也没有醒来。
妈妈回来了,我躲在门后面,家里来了好多陌生的人。
2月24日
妈妈被警察带走了,我被小姨领走了,爸爸,我是不是变成孤儿了。
我一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边颤抖着手翻页。
“砰——”身后传来物件掉落砸碎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清寒正站在我的身后睁大了眼睛。
晚餐我和清寒在米其林餐厅订了位子。
她盘起了乌黑的长发,插了一根镂空的银簪子,一袭银色的绸面裙垂至小腿肚。
我们吃着晚餐,彼此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忽远忽近的小提琴声不时飘荡在耳边。
我抬起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她,说:“清寒,我们结婚吧。”
我凝视着她,目光坚定。
清寒面无表情地把刀叉放到盘子上,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放好。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我这种人不该拥有幸福。”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清寒,我会像你妈妈一样保护你的,我会给你幸福。”
“她早就死在监狱里了。”
我耳边回荡着清寒冷冷的嗓音,回过神时,清寒已经走出去了。
我急忙追了出去,黑夜里她瘦削的背影前行着,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一如这十三年的姿态。
前面迎面走来三个醉酒大汉,提着啤酒瓶摇摇晃晃,嘴里骂骂咧咧的。
“呦!美女,这大晚上的去哪儿啊?陪哥儿几个聊聊~”他们拦住了清寒,脸上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看见清寒突然停下,背部绷紧,我再看,三个大汉正对她动手动脚。
我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他们。
“你谁呀你!是不是想打架啊!”他们横着脸,粗鲁地撸着袖子。
“呵呵!我谁?打死你这个不认识你爷爷的王八羔子!”说完,我就冲了上去,和他们厮打在了一起。
他们人多势众,很快我就被按在了地上,他们的拳头如冰雹一样密集地砸在我的身上。
其中一个人抡起啤酒瓶砸在了我的头上,我痛呼一声。
承受着剧痛,我心想:我这是要完蛋了吗?真是怂啊......
突然其中一个大汉倒了下去,另外两个人惊呼“杀人啦”,然后都跑走了。
我勉强睁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迷迷糊糊间看见清寒呆呆地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块砖头,上面滴着血。
我努力地在我已经变得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清寒,你过来。”
她手里拿着滴血的砖头,像个乖巧的娃娃,走了过来。
“来,蹲下。”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清寒,已经没事了。”
清寒的脸上沾了我的血,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你不会有事的!救护车马上就来!”她开始慌乱地找手机。
“清寒,你爱我吗?”我咧着带着血丝的嘴,笑着问她。
“爱!爱!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她灰黑色的瞳孔涣散着,眼泪一直往下掉。
我笑着用手捧着她的脸,用手指抹着她的泪,结果她白净的小脸血泪混在了一起,被我弄得一团糟。
“清寒,你听我说,你现在立离开这里,我会像你妈妈一样保护你。”
听到这话,她拼命地摇头,哭得更凶了,“不!你不能帮我顶罪,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帮我顶罪的!”
“傻瓜,我不会在监狱里待很长时间的,你会等我吗?”
她依旧拼命地摇着头,“我不能让你进监狱,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一直到救护车和警车来,她都没离开,我住进了医院,而清寒去自首了。
那天下午,我杵着拐杖出院了,我第一时间就去了清寒那儿。
略灰的天空透着刺眼的苍白,我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只见清寒住的那栋楼下人群警察围的水泄不通。
我心里突然一个绞痛,急忙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我奋力地扒开人群,一眼就看见清寒穿着素白的裙子,身体蜷缩在血泊中,瘦削而脆弱,她的身旁是无数零碎的纸片。
我疯了一样扔开拐杖,冲破警察拉起的布条,扑在了清寒的身边。
我拼命地拢着地上的日记本碎片,将它放在清寒没了起伏的胸前。
清寒合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我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苍白冰冷的脸颊,将她瘦弱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
清寒,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清寒走了以后,我搬进了她的屋子,我养了一只猫,称它为我和清寒的孩子。
常常一整个下午我就坐在阳台上,看我们的孩子懒懒的闭上眼睡觉,又懒懒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