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动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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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欢最终还是被一直在镇上四次奔走寻找她的田柾国发现了。

直觉告诉奕欢，他不是偶然在橙色的余晖下发现的她的。

逃不掉，也躲不掉，两个人冒着余晖在小镇里角逐着。

他看起来好像也只是为了追到奕欢，找一个为什么丢下他离开的说法。

可惜奕欢因为那道窥视的目光而不能相信他。

他们略过一盏盏亮起的昏黄街灯，比镇上的魔法还要快，亮起的灯光在背后角逐着他们，肆意也疯狂迎着风，被扭曲，叫喊和喘息被风声割裂。

很奇怪，田柾国没有叫她宋朝云。

奕欢气喘吁吁地弯腰看着他乖戾得意的面庞上掺杂的汗珠时，她忽然想到，那时她也倒是希望他不会用温柔的语气叫着令她难受的名字。

他们输了，和被施下魔法般亮起的灯光比谁更快比输了。

最后是站在倒影着小镇万家灯火的河边，桥上。狼狈而挫败地看着对方。

奕欢放不下。

始终不能正视宋朝云这个名字。

也卑劣地揣测着面前这个满心满眼里都是宋朝云的人的目的。

爱是接触和触碰的动机。

可她不能忍受这种爱。仅仅能将它划为喜欢的行列里，爱是摧毁吗？是保护？是她的人生在盛夏里被肆无忌惮割裂得支离破碎的理由？

无可避免地想起来了那个晚上。那个人恶臭恶心的酒气一点一点渗透着她的呼吸道，明明已经烂醉如泥了，摇摇晃晃，口齿不清地叫嚣着都是为了爱她，说着爱她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撕裂是干净的白裙子，撕裂的是她求救声音，撕裂的是她皮下的血管，撕裂的是她恐惧颤栗的灵魂。

分崩离析的是那个人的生命体，是她不堪重负的精神，是她对爱的理解和尊重。

只能感受到被浅浅地喜欢着，这都足以令她满足了。再深一些的喜欢，就成了所谓的爱，就会被这种爱纠缠着包裹着灵魂，她深有体会。

尽管奕欢知道田柾国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对朝云有着病态而自私的爱。

她只是忽然混乱了，只是忽然因为他的穷追不舍而抗拒面对给她带来过伤害的“爱”，他对朝云赤诚的爱。

爱是为所欲为的借口。奕欢被那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伤害而带来的伤痛震慑着，灰溜溜地躲在无悲无欢的躯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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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不是说了带着我出门吗，

田柾国为什么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田柾国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落寞，话也说得特别委屈，亏欠了他许多的错觉。

奕欢突然很想就此和他闹翻，她只能想到要说她唯一知晓的关于他和宋朝云的事情就是十五年前，他的辞别，或许还是不辞而别呢。

宋奕欢是你先丢下我的。

她说的时候嗓子早就已经被风灌得个彻底，干涩得难受，颤抖而沙哑。就像是真的回忆起被丢弃时而产生的莫大悲痛一样。

她是真的害怕自己赌错了，结果就是会将她陷入一个更大的猜忌里的。

她万分感谢朴智旻这个偏执的疯子。是他对着她恶意相向，告诉朝云她是被丢弃的。

是被入狱之后自杀的宋敏杨抛弃的，是被他田柾国不闻不问地出国而抛弃的。

奕欢的目光盯着他，浓烈的情绪显而易见，她大概是将甩不掉他的烦躁摆成了对他之前的丢弃的埋怨和憎恨。

可是看他眼神骤变，恍惚间他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样，落了下风不说，看着她的眼神失了焦一般，很努力在看着她的模样，记眉眼，忆骨相。

她好像赌对了。

奕欢隐隐约约这样觉得。

她知道他是在通过自己看宋朝云，或许是很久以前的宋朝云，也可能是最后一面的宋朝云，十五岁的宋朝云也说不定……他只是还在固执地从宋奕欢身上找着从前宋朝云的半分模样。

宋奕欢你再仔细看看我，我没有半分模样像从前了。

宋奕欢你只是不敢承认，我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宋朝云的事实而已。

她胸膛里不安跳动的心脏已经快要冒到嗓子眼了，可她依然努力步步紧逼，腿脚像灌了铅一般千斤重，踏着坚硬粗砺的石子路都觉得在发抖踉跄，麻木。

装得一副笑得惨淡，泪水又肆无忌惮的模样。

宋奕欢被抛弃的感觉怎么样？

宋奕欢被忘记呢？

宋奕欢我没有在怨你，可是你想放下过去抛弃我的事实和我……宋朝云重新开始……我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

奕欢实在看不下去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了。他敛着稀碎星光漫布的眸子依然是那样澄澈。

她倒是像疯了一样，说尽狠话，撒谎，去试图割裂他们未来的联系，过去的记忆。

宋奕欢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宋奕欢田柾国，放过我吧……

她的话里是半真半假

宋奕欢那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宋朝云在十五岁那年被你抛弃后就已经不存在了。

奕欢不敢说是一直喜欢着田柾国的宋朝云，不敢说宋朝云已经死了。擦边球也不能说，可是她心里也好像很难过，眼泪决堤。

朝云死了，他知道的。他本来就应该知情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挺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也没有资格把真相告诉他。

两个人红着眼对望，各自沉浸在悲痛之中。只是她更要脆弱一点，缓缓地下坠着身子，奔跑带来的燥热和难以喘息还在纠缠着她，在他面前崩溃地蹲下埋着头抱住头晕眼花的自己，眼泪浸湿衣袖，哀泣却死寂无声。

她不知道做对了没有。更不确定这是否会是转机。她只是明白自己是意气用事了，万一她的揣测成了真，田柾国还是会揪出她这个冒牌货的。

因为他对宋朝云的感情无限接近于爱，爱是装模作样的付出，爱也是报仇雪恨的原因。

田柾国对不起……我有苦衷，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

断续，喘息，沙哑，割裂。是他的。

他那只手想要抱抱奕欢却始终不敢伸出，只能痛苦地看着她呜咽，垂着那只手，攥紧着。

田柾国如果看到我，你会想到之前的事的话……

田柾国我……会尽量离你远一点的，只是自己偶而也不能控制。

爱也能卑微到骨子里去吗？他的退步，被奕欢感受地一览无遗。他越发收敛着，真的很可疑。而她的万分抗拒也是如此。

也许从这个时候开始，田柾国再也试图从奕欢的身上寻找朝云的影子了，他可能是愧疚不敢面对，也可能是不能面对一个替代品拙劣的表演。

说情爱真恶心，撒谎也真恶心，揣测真恶心，你也恶心。奕欢茫然失措地看着他的步步回头。

这样一个人该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了吧。

奕欢不愿意面对未来的一丝一缕的关于他的联系。

但是后来痛苦地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

她总是愧对田柾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