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木槿昔年（给冷阳宝贝的专属加更）

优昙殿原先是不种木槿花的。

在温若寒眼里，朝开暮落的木槿花，配不上他唯一的嫡子。因此当温昉请求往优昙殿移栽几株木槿树时，温若寒同他大吵一架，罚他跪了一整夜祠堂。

温昉那个时候只是个仰仗温若寒鼻息存活的孩子，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只有木瑶阿姊陪在他身边。木瑶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木瑶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

他学会了煮茶、下棋、铭文，开始穿素净的衣裳，也不再食荤腥。所以当木瑶第三次选中了绣着木槿花纹的衣裳时，他决定为她栽满一整片的木槿树，就种在优昙殿后面。

“你是从哪里运来了树苗？”蓝曦臣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温昉情绪很淡，平静地陈述：“我花了一个月疏通关系，托外出采买的人替我留意消息，最后借着来温家求学的一个世家子的手，将三株树苗放在箱笼里带了上来。”

辗转多人得来的三株小树苗——蔫蔫地垂着孤零零的几根树叶，还不知道能不能种活——就是那个时候的温昉最拿得出手的礼物。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阿姊墓碑那天吗？”

蓝曦臣明显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记得。”

他记得那是刚住进优昙殿不久的一天，他受惜缘所托去大殿后面的木槿林中寻温昉，最后终于在林子中央看见了一袭青灰色旧衫的少年，和一方静静伫立的墓碑。

他不禁问那是谁。少年侧了下脸，很轻地笑了一下，口吻颇为怀念眷恋。他没有说那是谁，而是说：“我是她的未亡人……”

未亡人。

这个身份太沉重了，仿佛已经压上了他的一生。蓝曦臣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心脏仍是一阵闷痛。

“我那时觉得只有这样的重量才对得起阿姊对我的情谊。无论是作为她的学生，还是她的亲人，我都是她的未亡人。要继承她的遗志，成为一个自警自诫、虚心澄净的人。”

蓝曦臣半晌未言。他说不上来这份情谊对于温昉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因为太沉重，所以温昉成为了温昉，也因为这重量，直到今天他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又想起那一天，他看着温昉在墓碑前跪了很久很久。

“蓝曦臣……”温昉忽然捂着胸口喘气，声音嘶哑，“泽芜君，请扶我一把……”

蓝曦臣怔然。

此前他所见识到的温昉，从来强大且自信，哪怕面对父亲兄长，也未曾服过一次软。

可是他对他说，“请扶我一把。”

“你那个时候吓坏我了。”蓝曦臣尽量用轻松些的语气半真半假地抱怨。

“我现在已经不钻牛角尖了，蓝涣，我知道这一生我要做的事情，也知道你会一直陪我走下去，足够了。”

母亲予他肉身，阿姊铸他灵魂，蓝涣续他情丝。至此，他竟才算一个完整的人。

温昉握着蓝曦臣的手，眼睛越来越亮，像从一个巨大的茧房中羽化而出，终于获得了自由。

… …

木槿昔年，浮生未歇。

风恰在此时经过，吹响每一棵木槿树的枝条，莎莎作响。

下一个五月，这里会繁花似锦，绿树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