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昉能说出“温家之上有优昙殿”,这等旁人听起来只觉狂妄的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例如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为何在温家逐步吞并百家的档口主动前来拜访;温晁忽然点兵前往姑苏又是为何,这些疑点的答案统统都在一炷香内被送到了温昉手中。
其情报的获取速度,可见一斑。
“金家投诚?”温昉坐于巡逻营主将的位置随手翻看着书简,接过一旁修士递来的茶盏,用杯盖撇去浮沫浅酌一口,忽而唇边泛起一抹淡嘲。
金光善此人说好听了叫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墙头草,更别提他那个乌烟瘴气的金麟台了。想主动贴上来,温昉尚嫌弃惹了一身骚呢。
不过金家财路广通,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他用笔杆杵了杵下巴,眸底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身边禀报的下属顿了顿,躬身赔罪道:“至于金宗主与大公子所谈内容……由于当时大公子屏退了殿中所有人,所以属下们无从得知,请公子恕罪。”
“恕罪就不必了,此事怪不得你们。大公子有何计谋,只管水来土掩便是。”温昉丢了手中书简,仰面靠在铺着熊皮的主座上,继而道:“飞书传于孟参军,让他务必拦下二公子,对外却只说是温家二公子驻守姑苏。至于被派去其他世家的信使……不必阻拦。”
“是。”
原来温晁此去是为了通传温家即将开始听训的消息。
听训一事温昉并不知晓,但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名为仙督教诲命令各家派人前来岐山,实则是要将各家嫡系押为人质。蓝家如今在仙门之中声望日隆,由岐山公子领队开刀,再合适不过了。
如此一来,他也可观察一番百家如今对温家的态度。
心里下了决定,一应事务又处理完了,温昉喝尽最后一口茶便准备起身回优昙殿,却听得一小兵在帐外禀告,“公子,仙督传您去地火殿。”
地火殿与主殿炎阳殿相通,各种酷刑兼具,是温若寒用来铲除异己的地方。
温昉顿时身形一僵,攥紧了双手,沉默良久方道:“……我知道了。”
他对地火殿的印象很模糊也很深刻。他甚至不记得如何从炎阳殿进入地火殿,也不记得其中构造布局,却异常清晰地记得其间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晦暗不详的烛火,还有从阴湿的墙壁中传出的囚徒痛苦的尖叫。
时隔多年再次走进这里,温昉觉得一切都好像从未变过,不由得手脚冰凉。
负手而立的男人身披暗红色大氅,如同鬼魅一般,他缓缓开口:“温昉,你身为岐山温氏嫡出的公子,可登须弥,可立于仙门之巅,可使万人来降、名士为质。为何偏偏要试图保全所有人?妇人之仁,是上位者的大忌!”
若是放在从前,温昉定会同温若寒吵个不止不休,可是如今……
他低眉垂目,平静问道:“若我依父亲所言,该付出什么代价?”
温若寒一怔,皱眉不语。
温昉缓声接上,替他回答。
“代价是,天下一人,便只是一人。”
“对吗,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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