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芜抚宫的暗处,甲六无聊地看着李铭城在书桌前准备着等一会儿要去上书房的物什,慢慢地打了一个哈欠。
余光掠过之处,他突然看见一抹红光。
甲六丙一?
红光一闪而过很快不见,但是甲六十分确切自己看见了,而且是从自己徒弟身上发出来的,于是他轻声开口,语气有些疑惑。
虽然是暗处,但是甲六打小夜视能力就比常人强好些,他发现丙一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和可怕的杀意,浑身都在止不住的战栗,左手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
徒弟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心中虽然不惊讶,但是这是头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发作,而且看他的样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丙一无…妨……
他说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仿佛就要忍受刮骨之痛。
徒弟的状态让甲六这个在血雨腥风中生存的老手也感觉到了不妙。
丙一是家里……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丙一身为暗卫,不能发出巨大的声音,他此时是在极力地忍着,觉得眼睛都疼花了,浑身上下除了疼之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他觉得甚至是呼吸,都可以被忽略。
在他的左手手心,有一双红色的翅膀印记在散发着光芒,身上所有的痛苦全都是因为它而起。
这是他的父亲对他的诅咒。
御书房
屋外,已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白的纯洁,在朱红的宫墙映衬之下更加小巧精致的惹人怜爱,纵然是万籁俱寂的雪天,这皇宫却显得比任何时候要有生气。
皇帝李君屹不顾徐公公的劝阻,出了御书房,站在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落在地面上,最后化成一小点水渍。
徐公公从屋里追出来,手里抱了一个镶金的精致手炉,递给皇帝,皇帝静默地接过,目光中却带着一丝贪恋,从未离开屋外的雪景。
徐公公陛下,今儿风大,您可仔细身体。
皇帝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他望向远方,是灰白的天空,那眸中含着的野心和期望,仿佛他的视线穿透的云层,直达最遥远的地方。
皇帝徐升,是场大雪啊。
徐公公愣了一下,余光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只见他眼神有些迷离,似乎相当满意眼前所见。
于是徐公公微微弯了弯腰,笑着说:
徐公公可不是嘛,瑞雪兆丰年,陛下一直忧心天下黎民,这下大可松一口气了,这来年必定年成极好。
皇帝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手炉,徐公公原本想着皇帝能欢心,结果这会儿却瞧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皇帝你说的也不错,这雪下得好,白皑皑的盖一层,到处都显得干干净净的。
徐公公不敢接话了。
他总算是听出话头了,想来是因为近些日子张家和林家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事情让陛下不痛快了,两家表面上对皇家客客气气的,恭恭敬敬的,背地里什么路数没有?
只是这两家的势力在朝堂上根深蒂固,名下门客众多,皇帝的命令颁布,那是在朝廷上答应的像朵花儿似的,到了底下百姓那是轮番变了百八十种花样了。
偏偏还轻易动不得,也难怪皇帝的心情不好。
皇帝你这奴才心思又转了几圈儿了?
突然,皇帝转过头来盯着低着头的徐公公,笑着问道。
徐公公大气儿不敢出,原来的什么心思这会儿被皇帝这么一说全没了,只剩下一脸的无辜。
徐公公哎呦,陛下可别打趣奴才了,您还不知道奴才这德行……
皇帝没有再深究,目光再一次回到了屋外的雪景。
皇帝年关了,云暮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徐公公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这个主子说实话是挺吓人的,因为他总是时不时的猜一下你的心思,还一猜一个准,吓得人心脏病都跳出来,生怕给自己治一个揣摩圣意的罪。
徐公公萧将军此次北伐狄人大捷,实在是英勇无比,扬我大周的威名呐。
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一些了,也对眼前的雪景欣赏了个够,便转身进屋去了。
皇帝今晚该去看看萧嫔了。
镇国公府
丙一在缓过疼痛之后浑身都像被抽光了力气,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甲六知道他家里有事儿了,因为丙一不过只是他的徒弟,拉来凑数的,给黑左使报个备倒也无关紧要,便放他走了。
他出了宫以后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换了一身衣服,把无常卫的服饰放在了无常司设在京都的其中一个暗点里,便步行走到了镇国公府。
看着大门之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丙一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到这里。
吱呀。
侧门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手臂上挎了一个菜篮子走了出来,丙一惊了一下,一瞬间居然有一种想要逃走的感觉。
宋嬷嬷尧哥儿!
谁料那老嬷嬷一出门就看见丙一了,便连忙开口叫住了他,丙一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丙一宋嬷嬷。
丙一还没有走过去,便被冲过来的宋嬷嬷拉到了一边,这位老妇人神情严肃,说话之前还特地往侧门看了几眼,这才压低了声音。
宋嬷嬷尧哥儿,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国公爷发了好大的火,你这时候赶上来不是欠的?快走快走,当老婆子今天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