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燕使团和长林王父子相继离京后,转眼又是半月,到了夏至入伏的节气。萧平旌这一次没有跑回琅琊山而是自愿留在金陵,让他的兄长很是高兴。而萧平章一高兴的结果,就是留了许多功课交给小弟学习。
六月正是榴花如火之季,东院世子书斋外有三株红榴花开甚艳,因着之前萧平旌旧伤复发,这日林奚上门复诊,蒙浅雪便将她拖了过来,在树荫下乘凉赏花。
长林府一向不大用冰,为散暑气,书斋的门窗都是大敞,从庭院中亦可看到萧平旌正坐在书案后,认真地翻阅着一沓沓的文书。
林奚接过蒙浅雪递来的瓜羹,视线稍稍向窗户那边扫了一下,道:“倒是很少见二公子能这么静得下心来。”
蒙浅雪笑道:“到底是不一样了。他说自己若不好生体会一下他大哥平时是如何处事的,怕是以后也帮不上多大忙,所以正在那儿勤加研习呢。”
林奚轻轻拨弄着手中的银勺,不知为何心绪有些烦乱,好半天方低声道:“我一直以为二公子更喜欢江湖逍遥,素来无意朝堂……”
“他若无意,自然不会强求他,但他若有这个心,平章一定会很欢喜的。平旌呀,不过是为着心中的在意罢了。”蒙浅雪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林奚却是对她口中的萧平旌的心中在意掠了几分心神,她总觉得,这个在意不是那么简单。
“瞧我,怎地跟你说这些。你性子淡泊,向来是不爱听这些个朝堂之事的。也好,这些个阴风诡雨,能远离总是好的。你跟初晗那丫头呀,不一样。”
“不知世子妃所言?”
“是北燕的靖宁郡主,她也是平旌的师妹,是老阁主的得意门生。说起来,你若是与她相识,还可探讨一番医术。初晗的医术是极好的。”
由于暑气渐盛,梁帝连日来身体有些不适 ,早朝已经停了三日。萧平旌进宫请过安后,回来分别给父兄写信,既要禀告京城实情,又不想让父王过于不安,用字遣句斟酌了许久,近午夜时方才写完,回到房中蒙眬入睡。
刚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远方宫城突然响起金钟之声,暗夜中听来分外清远绵长。萧平旌翻身而起,抓了件短袍便奔了出去。
这时蒙浅雪带着几名侍女也从东院方向奔来,长发散披于肩,神色有些紧张,“这是内廷示警的金钟,宫里一定出事了!怎么办?”
众人仰首向宫城方向望去,不需太费力也能看到天边隐约腾起白烟,遥遥闪着火光。
萧平旌快速将外衣穿好,安慰道:“大嫂先别急,我马上赶过去,一有消息就送信回来。”
蒙浅雪跺着脚道:“已是深夜,宫门早就下钥封禁,你怎么进去啊?”
萧平旌稍一思忖,返身奔向父王的书院,就着月光在书架上找了找,拉开一个暗匣,从里面拿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金牌揣进怀里,再赶到外院马厩随意牵了匹坐骑出来,扬鞭直奔宫城而去。
只是行途至半,被人拦下。
“阿晗……”
“半夜三更你打算怎么进去?”
萧平旌将手中金牌亮出,“先帝赐给父王,可以不经传报随时入宫的。不过他老人家一直都没有用过,如果不是今夜有报警金钟,我也不敢拿出来。”
“阿旌,你该学着长大了。”
萧平旌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先帝恩赐自然是无上之荣耀,但那也只是荣耀而已!”
“回去吧,我明日去找你,再说给你听。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元时……”
“如果实在担心太子,明日入宫请安就是,快走吧。”
萧平旌尽管心中困惑,但他还是乖乖听从了慕容初晗的话。
慕容初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叹气,戴上黑袍的宽大帽子,将整个人隐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