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3

这世上有太多的舍不得，所以，可以让我自私一会儿吗？一会儿就好。

叶展颜独自漫步在墨色笼罩下的校园里，长长的裙摆在身后迤逦盛开。今日是元旦晚会，这个时间点，晚会刚结束，同学都向着校门和宿舍涌去，这样的校园小道上，人并不多。她是晚会的主持人之一，可搭档偏生是她最不想面对的那个。尽管维持着明媚含笑的面具完成了晚会主持，看似淡定从容，但她知道，她还是被身边那人牵动了情绪。

正如，此时，她身后跟着的人。

她停下了脚步。

身后隐约的脚步也停下了。

她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就这样静默地站着。十二月的风很冷，钻进她随意搭在肩上的羽绒服的空隙里，寒凉彻骨。

真冷啊。

身是，心亦是。

她抬头看，今夜的天空那么纯粹，没有月华如水，没有星辰流转，一片墨黑，仅此而已。

“冷了，就回去吧。”

话音未落，一条深灰色的围巾已系在她修长漂亮的脖颈间。

清冽深沉的声音让她有些恍惚，倒是想起几月前的高二迎新大会，身穿白衬衫的学生会主席，挺拔洒脱，引起了无数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

“盛淮南。”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她转过身，抬眸看向身前人的眼睛，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你难道不值得喜欢么？振华校花也会如此不自信？我记得，追你的人不少。”

“可你不是他们。”

“有什么不同？”

“也是，就追求和所谓喜欢，没什么不同。你同样也没有多少真心。”

盛淮南沉默着，他想要反驳，但叶展颜的眼神让他无法开口。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悲哀，嘲讽，浸透了苦涩，他甚至看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绝望。

“盛淮南，我是我，又不是我。或许我们都一样，戴着面具，野蛮生长。只是你大概，比起我，要幸运得多，至少灵魂还安然无恙，不是么？”

盛淮南承认，他是震惊的，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地在他面前，点出他戴着面具生活。可偏偏这个人，是光芒万丈，看似无忧无虑，纯粹明媚的叶展颜。原来，看似身处阳光的人，真的也会身陷沉渊，不只是他一人。

叶展颜看着垂眸沉思的盛淮南，突然就笑了，不再是含蓄标准的浅笑，那是一种极其盛大的笑容，短暂挣脱束缚，毫无顾忌的灿烂的笑容，美得惊心，带着掩藏已久的十二分的侵略，直击灵魂。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盛淮南啊，在理智上是非分明，在感情上却不知好歹。

“所以，现在，你还坚持吗？”

良久，少年好听的声音在空气炸开。

“如果，我说是呢？”

“盛淮南，我们不会有后来的。”

“所以？”

清俊挺拔的少年挑眉，平添了几分邪气，意外地更显些许诱惑。

“真是过分呢，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在耍流氓吗？”

“年少轻狂，风流一场，这位美丽的姑娘，愿意陪我疯狂一次吗？”

“以你的语文水平，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追一个文科大神，怎么能不下点功夫？”

“说重点！”

“好吧，前天被语文老师罚抄作文。”

盛淮南的眉眼一下子耸拉下来，显得乖巧而委屈。

叶展颜再一次笑了，眉眼弯弯，唇畔温柔。只是，比起往常的温婉，少了几分距离，多了几分真实。

盛淮南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姑娘，是真的很漂亮，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行了，回去吧。”

“诶？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你自己猜去吧？”

“你答应了？”

“你还挺自恋的。”

“这是自信。”

“盛淮南。”

“嗯？”

“如你所愿。”

墨色里，两道声音一起渐行渐远，逐渐消散空气里。

我放下骄傲，放下自尊，陪你疯闹一场。这或许是我最大的勇气，飞蛾扑火，虽死犹往。

这世上，太多的人都不是能够共患难的人，而她与他，注定只会成为那“太多人”。

她与他，抛不下上一代的纠葛，突破不了心与心之间的屏障，更没有什么情比金坚、海枯石烂。他们之间，看不到未来的一丁点儿希望，这是个无比愚蠢的选择，可她仍愿意为他痴傻一回。她也就敢这样一次，为爱痴狂，就算是必死的结局，也没有关系。

她还是输了。这世上有太多的舍不得，她啊，终究还是没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