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谷(2)

树桩的年轮一层层渲染岁月。

不再以脚步丈量世界。我开始想飞，如果翅膀上没有伤痕。但那些伤痕却让我长出了更丰满的翅膀，羽毛上沾着淡红色的血迹。我颤颤巍巍离开了地面，闪动着坚硬无比的翅膀，又狠狠摔在了崖边。哪怕不能触及天空，却也离天空更近了一些。

糟糕的自我，腐败的生活，死亡才是我的解脱。躯体是傀儡，我如行尸走肉般。看不到头，没有期盼，这些是生活给我的馈赠。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我在骂声中淡定自如，在黑夜里拥抱自我，在生命的游戏中想按下结束键。

第一次按下结束键键，是7月。阳光，树荫，还有看过汪洋的眼睛。觉得人生美好可敬，但朦朦胧胧想逃离，把药塞进胃里，昏昏沉沉睡去，在太阳下班前醒来。醒来并没有重新爱上世界，爱上的只是接近死亡的幸福感。

第二次，冬日。只是想离开世界，想在冰冷的土地下得到安静。我钟爱药物结束，想在沉重的混睡着慢慢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又觉得高空坠落会更爽，我怕狐兔的叫声，怕我深爱的人更加难过，怕我的血液浸染大地。没有一丝不舍，工作日的晚上，写完作业，下了网课，合上电脑，一板药被我冲进身体。躺在床上回想美好，却不留恋。但还是在半夜醒来，头炸呕吐发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毫无波澜。

第三次，开始划开自己。看着血液从皮肤里渗出，火辣辣的疼痛比药物更容易让我获得多巴胺。我熟悉一整套步骤，用力深深的划开我的手腕，泡在温水里，一朵牵牛花的花期足以让我离开尘世。后怕爸爸妈妈失望的眼神，怕被送上那个只有机器滴滴作响的房间，怕被救活后测体温时伸出手迎来偏见的眼神。

我想不到如何体面的离开，提笔却写不下一篇遗书。我的葬礼我已经期待过很多很多次，爸爸妈妈的朋友同事，还有远方的家人和至亲或许都会赶来，我会躺在殡仪馆的一间卧室里，大家可能会哭也可能会彼此小声聊天叙旧，然后他们入座吃完一顿饭就要准备送我走了，我会被有力的男人抬上车，然后拉去我的坟。我的坟最好选在一个荒凉的地方，我不确保我死了就不能在碎碎念了，我要选个安静的地方，讲情话给自己听，跟自己说很多很多很激励的话，还要碎碎念。真的很令我期待。缠着白布的我躺在土里一点点被土覆盖住，跟十几米上的人情世故隔绝，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先活着吧，剩下的我慢慢想办法。

我是黑夜，是承载星辰的黑夜。有浓厚的底色，是别人的可望而不可即。

我是黑夜，繁星为我扮美。迷人却又独树一帜。我是黑夜，我却走不出黑夜。

是女儿，是孙女，是姐姐，是朋友的朋友，是老师赞不绝口的学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善。

如果你累了，就休息。关上门，不用理睬他人。我知道你站在浩劫面前不喜不悲，我知道你的恐惧，畏首畏尾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赤忱的灵魂。

走进山谷吧

没关系的，做个胆小鬼也没关系。我不怪你。

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