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少女

轩弘跟随着哈吉的脚步，走在被埋藏在树丛与花卉之中的小路上。

　　头顶的树叶时不时的落下，小路旁的花朵也随着夜里的微风散发出了凉嗖嗖的香气......甚至，还能听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昆虫躲到草丛的深处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两人就在如此的沉默中走了十五分钟，没有任何话语。单单是这小路上的各种声音、气味以及渐渐上升的冷色调的月光就已代替了两人的所有。谁也不想打破这片只属于大自然的宁静。他们能做的，只有走，走出这人类本不该踏入的静土。

　　......

　　走着走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有建筑的花园深处。哈吉用手杖上的发光棱块随手照了照小路尽头的篱笆门，然后便拉开门栓走出了这条寂静的小路。

　　而就在此时，一座普通的再不能更普通的社区公园出现在了轩弘的眼前。这里有着即使是深夜也能一直保持亮着的路灯、古朴的石凳、凉亭，甚至还有供老人锻炼身体的健身器材。

　　“这儿就是我们家族的聚居地。”哈吉一边走在公园的小路上边说。

　　聚居地？居然是在精神病院？莫非这伙计家有精神病史？轩弘如此思索着回：“看不出。你们居然喜欢把这儿当安家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和我的家人们都正常得很。”哈吉笑笑说。然而哈吉的这一笑却是尴尬的，那近似是一抹苦笑。或许其中是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吧。

　　短暂而尴尬的对视后，他又继续介绍说：“我们家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巫术家族——不错，巫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单单据我所知全世界就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派别和许多散修者。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我懂了。”轩弘点点头答道。对于轩弘来讲，像这样想要把更复杂的世界观灌输给他的人，哈吉已经是第二个了。

　　“我们继续走吧。”哈吉继续在前面带路。

　　走过公园，穿过步行街，这个住满了巫师、法师的“魔法庄园”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充满玄幻色彩。这儿仿佛是一座老街区，到处都充满着寻常人家的生活气息。

　　“哟，哈吉呀。这么早就出来锻炼啦？”一个牵着一条温顺的狼犬的褐色头发的老人悠哉悠哉的从轩弘身边路过。

　　“啊。是啊。三叔，这么早就带小美遛弯儿啊。”哈吉摸了摸那狗的下巴，回道。

　　“唉。小美这几天总是心里发慌。我就带她出来散散心。”老人叹了口气好像是在为身旁这条狗的心情担忧。

　　“呐，您先遛着吧。我这也刚好有事，改天再聊吧。”哈吉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轩弘，便匆匆走开了。

　　牵着狗的老人渐渐走远，哈吉这才摸着胸口长出了口气。

　　轩弘不解的问：“怎么了？”

　　哈吉捏着鼻梁，紧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而轩弘则更加琢磨不出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仍然继续向前走着。

　　刚拐过步行街，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座豪宅的庭院。这仅有一墙之隔的建筑差距，甚至让轩弘怀疑哈吉是不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下了什么幻术。

　　哈吉整顿了一下衣装接着向轩弘介绍：“我们到地方了，这儿就是尼尔精神康复中心。”

　　想不到如此富丽堂皇的豪宅居然是用作治愈精神病人的医院，而那些寻常巷陌却是自己家人亲戚赖以生活的家。

　　轩弘走在尼尔精神康复中心的庭院里，仰望着楼上灯火通明的窗户，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哈吉拍了拍他的肩道：“她住在顶楼的特殊监护室里。”

　　“我能去看看她吗？”轩弘再一次向哈吉问道。

　　“如果只是看一眼的话。”哈吉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吧。具体情况我们在看完再做结论。”

　　顶楼，特殊监护室。

　　护士正端着调配好的糖药哄着缩在床底下的黄发少女吃药：“小妹妹，你这样会让大家伤心的哦。”

　　“……”少女撅着小嘴待在床下默不作声，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而此时，楼梯的方向传来了两阵声音极小的脚步声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要等的人来了……

　　护士端着糖药看向了推门而入的哈吉求助道：“奈西医生，您可算来了。我们已经换了好几种口味和做法了，可那孩子还是……”

　　“好了好了。我刚刚已经看见了。”哈吉接过护士手里的碗，放下。“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而在门外等候的轩弘见护士失落的走开后，便转身走进了特殊监护室。

　　“这是怎么了？小公主？”哈吉蹲在床边笑呵呵的说“我们的饭不好吃吗？”

　　“……”原本只是默不作声的少女现在干脆别过了脸。比起身为女性的护士，似乎哈吉这样脸上带着胡须的男人更使她反感。

　　受到冷落的哈吉只好使出做后一招——他转头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轩弘：“先别转过去。你看谁来了？”

　　“哦。”轩弘蹲在了床的另一侧。“额……”

　　轩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干巴巴的在床边蹲下，去窥探那个曾帮助过他的少女。

　　“啊……”少女娇息一声，从轩弘和哈吉中间钻了出来。

　　轩弘起身欲要走到少女的身前，而那少女却不知为何又想要钻回床底下去，和轩弘兜起了圈子。好在哈吉及时把床上的小桌拿了下来封住了少女的退路。

　　“大概和你看到的一样，这孩子谁也不想接近。”哈吉从身后架起了少女，并将其放到了床上。

　　轩弘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问：“我能单独和她待一会儿吗？”

　　“也只能这样了。谁叫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哈吉识趣的走出了特殊监护室……

　　“你是……那个承诺给我‘家’的人吗？”

　　“额嗯？！”轩弘突然一怔，差一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个少女，居然可以不通过发声而可以直接通过意志和他对话。这并不像是腹语之类的辅助残疾人交流的对话方式，而是像心灵感应一样，直接将两个人想要表达出的意思传达给对方。可以说是真正的无障碍的，敞开心扉的，丝毫没有欺骗可言的最纯粹的交流。

　　轩弘自言自语的讲道：“是的。我是轩弘，你曾帮助过我，而我也会履行我们的承诺。”

　　“那么，请问什么是‘家’？”

　　少女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家就是家。家不是地方，是人与人之间最紧密最真诚的羁绊。”轩弘如此解释道。

　　“家……会被抢走么？”

　　少女低下头两手不自主的扯起了床上的被子。

　　“不会。即使相隔再远，家也不会散更不会被抢走。”轩弘接着说道“你以前有家吗？”

　　“没有。我从出生就一直在流浪，我和野兽们一起吃腐肉、喝路边水洼里的水，到了有人的地方我就和别的流浪儿一起讨饭吃，后来我又被抓了起来、关了起来，被用来和一种叫钱的东西换来换去后来……后来……”

　　少女的记忆像潮水一样不断的冲击着轩弘，这种通过意志对话的能力使他瞬间就能知晓她所以的记忆：“我知道了……知道了……”

　　轩弘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去按住少女的肩使之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