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班

夏天的中午及其炎热，屋内却连风扇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在桌前安静的画画，仿佛与窗外吵闹的蝉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叮”

随着一声响声，平至在桌面上的手机忽地亮了。年级稍轻的女孩抬头向另外一人打了个招呼：

“老师，我看个微信。”

是季寰宇的微信。

季寰宇：季汵，你上次提到的转学，我去附中问了，下午正好可以去面个试，好好把握机会。

季汵的手指僵住了；在其他情绪袭来之前，先笼罩她的，是疑惑，带有恐惧的疑惑。

附中，怎么会？

她知道附中，那是本省的重点高中，重理科，有许多竞赛的资源，老师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季寰宇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送上那所学校。

季寰宇平常对自己的生活可是一点也不上心，除了每月都会给她打钱之外，是一点父亲该尽的责任都不尽，可这次却对自己转学的提议这么尽心尽力。

他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念头闪进她的脑子里，未等她好好思索，那念头就飞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察觉到她的异常，另一个人也放下了画笔，季汵勉强朝那人笑笑，道：

“林老师，我下午有事，恐怕不能在这里画画了。”

下午。

季汵站在教务处低头玩着手机等候发落。刚才徐主任给了她一张类似分班卷的卷子看着她做完。卷子是竞赛题，有一些难度，但对季汵来说也并不太难——她做过挺多张类似的卷子。

几分钟后，徐主任带着一个男孩子到了，估计也应该是来面试的吧，季汵边想边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季汵。”

“盛望。”

“你也是来报到的？”

“嗯。”

一眨眼的功夫，徐主任便又回来了。他先对着盛望笑了笑，道：

“跟家里打电话？没关系，不用急着挂电话，说一声应该的。”

“谢谢老师，本来也说的差不多了。”

季汵悄悄的瞄了他一眼，暗中给他打上了一个“伪乖巧”的标签。没等季汵再观察，徐主任就转向了她，一脸慈祥：

“季汵对吧，你卷子做的不错，上A班没大有问题。”

季汵面上的欣喜显而易见：“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徐主任满意的笑了笑，对他身后的老师点了点头，他刚刚就在楼下说过，这两个转学生一看就是个乖的，肯定不会出格。

“来，坐。”徐主任指着新搬来的一小摞书说：“这是这学期理论上要用到的教材，你们可以翻一翻。”

什么叫理论上？难道已经学完了？

季汵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只是像盛望一样翻了翻上面的化学。嗯，和自己近几天预习的大差不差。

“你们两个的成绩单我都看过，挺优秀的学生，资质是够的，就是两边学校在课程安排顺序和进度上可能有点小小的差别，特别是季汵，你以前不是上的美术班吗？”徐主任用手指比划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宽慰道：“转学多多少少都会碰到这些问题，稍微用点心就能补上，别怕。”

盛望口不对心：“来之前做过心理准备，我努力跟上。”

季汵则一派乖学生的样子：“多谢老师提醒。”

徐主任更慈祥了：“高一有过预分科吗？”

盛望：“没有，学校试过一学期走班制。”

“哦。”徐主任点点头，“其实我们也是走班制，就是特别一点。”

盛望有点懵：“特别？怎么特别？”

季汵在原来的学校听过附中的众多传言，今天又千方百计问了几个已经毕业的学姐，所以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漫不经心的听着。

“你们马上要加入的A班是高二理化强化班，我们半个学期走一次。不是有期中和期末两场大考嘛，每次大考的最后三名退到B班，再挑排名最高的三名补进来。就是这种走班制。”

盛望：“......”

简而言之，人家那是选课的走法，他们这是滚蛋的走法。

徐主任吓唬够了小朋友，终于决定做个人。

走廊上，季汵瞟到了盛望的表情，在心里低低一笑，他看上去挺好相处，A班人生地不熟的，两人正好搭个伴。

徐主任带着二人穿过花廊往明理楼走去。在路过一面荣誉墙的时候，季汵忍不住多扫了几眼，因为那面无表情的证件照实在太像通缉令了。

这么一扫，她就当场愣在了那里，因为上面有个人叫江添。

接下来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她就那么僵住了。

“江.....添.....”季汵喃喃着，一遍又一遍，仿佛着了魔。不可能，这肯定是个巧合，不可能......

那是她哥呀。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主任说了什么，她和盛望又回了什么，他们怎么去的A班，她一概不在乎，自己仿佛被分裂成两个人，一个笑着与徐主任，盛望交谈；另一个陷入恍惚，只有一张张江添的照片在她眼里徘徊。存留在脑子里的唯一一个念头是：他长得和季寰宇真像。

......

“我日！”一个男生的声音将她的理智堪堪拉了回来，她揉了揉尚在疼痛的太阳穴，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原来是徐主任在收手机。

“捂就有用啦？第二次了啊高天扬。”徐主任举高了手，晃了晃新鲜缴获的手机，对盛望和季汵说：“看见没，这就是反面教材。另外纪律委员呢？”

第一排的女生探出头来：“在。”

“玩手机，文明分扣三分，说脏话，扣一分。”

“噢。”

季汵眼角也扫到了一丝手机的亮光，她低头微笑，班级氛围不错，既然是强化班学习氛围应该也差不了。说实话，这个班真不愧是全省学生挤破头想冲进来的班。

当然，还有不确定因素。季汵瞟了瞟趴在最后的江添，坐在倒数第三排到也挺好，至少可以在江添不注意时多观察观察他，话说，现在她倒是镇定多了。

而在这边，高天扬正幽怨的看着盛望。

季汵面上挂着好看的笑容，转身解围道：“节哀顺变吧。”

“操。”高天扬没绷住，哭笑不得的抹了把脸说：“还行，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查一次手机，在座的谁没中过招啊。”

“那你看着我干什么？”盛望有点纳闷。

“好奇呀。”高天扬似乎不想这么转来转去了，干脆将重心移到了侧面。“你进教室之前我们正说着，我还百度了一下你原来的学校。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高二转学来江苏？”

盛望干笑一声：“问我爸去。”

“还有你，”高天扬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从一个全省数一数二的高中的美术班里转到一个理化强化班？”

季汵一手扶额，做无奈状，眼睛却不停的瞄向教室的挂表。

“总的来说呢，原因是因为我当时冲动，选错了专业，意识到后，就上了这里。”

“叮铃铃！”

听到上课铃的声音，季汵歉意的朝他笑了笑，转过头去。高天扬摸着自己的圆寸头，还想再八卦几句,无奈铃声突如其来。歪七扭八聊天打屁的同学都坐正了，几个睡了一节大课间的人也纷纷抬头，伸了伸胳膊脖子，从桌肚里掏出一叠卷子。

季汵看看自己一点没动的新教材，又看看旁边同学疑似竞赛题的卷子，满脸问号，只好去问后座的高天扬。

这一转身可不得了——一回头眼眸就对上了正从书桌上爬起来的江添的。她的大脑一瞬间短路了，想要开口，喉咙却变得涩涩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汵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对视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有一秒钟。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她嘴角微微带笑，大方的向江添点了点头，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