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到了晚上，果然是她侍寝，两人云雨后躺在床上。

　　玄凌随口道：“你和端妃关系不错。”

　　夏冬春今日听了端妃的话，想着自己确实该做一些改变，于是道：“端妃娘娘待妾身极好，妾身自然要待她更好了。而且娘娘帮皇上孕育子嗣辛苦得很，妾身多陪陪娘娘也好让娘娘舒心，也是让皇上舒心。”说完，努力憋出一副脸红的样子，不说话了。她日后还要同端妃来往，总不能因为玄凌的疑心就断了两人的交情，索性认了下来，在玄凌心目中挂个号。

　　玄凌听了自然舒心，道：“过几日要去行宫避暑，你也跟着去吧。”

　　夏冬春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道：“端妃娘娘说行宫中好山好水极多，妾身也能一饱眼福了。“又问玄凌：“端妃娘娘去吗？”

　　玄凌道：“她的月份大了，还是待在宫中休养好。你替她去看看，回来也能同她说说。”

　　夏冬春眼睛亮亮的：“多谢陛下，妾身回来也能和娘娘说嘴了。”

　　玄凌笑了，道：“你们关系倒是真好。”而后两人又聊了几句，睡去不提。

　　太平行宫景色极美，不同于宫城的森严，这儿是随性的美，虽然一殿一园皆是人工堆砌而成，随处可见的一花一木却是浑然天成的。

　　夏冬春住进了与众人都隔了甚远的陶然居，陶然居取自陶渊明的‘挥兹一觞,陶然自乐’，倒是她此刻心中的写照，自得其乐便好，何必掺和进那些俗事中呢。

　　她在殿内休息了一会，便去周围闲逛，陶然居周围人烟稀少，景致却多，逛了一早上才逛了不到十之三四。

　　午膳时听闻甄嬛去了玄凌住的水绿南薰殿，一下午都没出来，夏冬春摇着扇子对苗枝道：“今晚是不用安排人侍寝了，咱们也早点歇息。”她把抚乐绿漪都放在了宫里，只带了苗枝和两个小宫女出来。

　　行宫里日子松快许多，夏冬春日日都去寻山访水，觉得日子过得极快。（这日众妃嫔去向皇后请安，随行的妃子皆在。皇后座下两个紫檀木座位，悫妃和华妃各坐一边。

　　闲聊了一阵，皇后徐徐开口道：“再过半月就是温仪帝姬的生辰，宫里孩子不多，满周岁的日子自然要好好庆祝。皇上的意思是虽不在宫里，但一切定要依仪制而来，断不能从简，一定要办得热闹才是。这件事已经交代了内务府去办了。”

　　曹琴默忙起身谢恩道：“多谢皇上皇后关心操持，妾身与帝姬感激不尽。”

　　皇后含笑示意她起来：“你为皇上诞下龙裔乃是有功之人，何必动不动就说谢呢？”说着对众妃嫔道：“皇上膝下龙裔不多，各位妹妹要好生努力才是。子孙繁盛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只要你们有子嗣，本宫身为嫡母必定会与你们一同好生照料。”

　　众人俱低头答应，惟有华妃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皇后不以为意，又笑吟吟对曹琴默说：“你这容华的位分还是怀着温仪的时候晋的，如今温仪满周岁，你的位分也该晋一晋了。旨意会在庆生当日下来。”

　　曹琴默大喜，复又跪下谢恩。）

　　皇后见天色渐晚，便吩咐了众人散去。出了殿，夏冬春也随着众人去恭贺曹琴默一番，而后和甄嬛两人边走边说话。三人虽关系日渐疏远，还是比别人好上许多。

　　甄嬛好奇道：“妹妹这几日做什么呢？平日里都见不到人。”

　　夏冬春笑道：“我的陶然居附近奇山异水极多，风景美不胜收，逛起来就忘了时间。”

　　甄嬛又要说什么，曹琴默却走了过来，朝着三人道：“三位妹妹留步。”

　　（三人停了下来，驻足听她说话，曹琴默执了欣贵嫔与悫妃的手对甄嬛歉意道：“前几日做姐姐的失言，听说惹的皇上与妹妹有了龃龉。实在是姐姐的不是。”

　　甄嬛微笑道：“容华姐姐哪里的话，不过是妹妹御前失仪才与皇上嘀咕了几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欣贵嫔笑道：“小仪得皇上宠爱，与皇上嘀咕几句自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要换了旁人，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说着睇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悫妃。

　　悫妃初生皇长子时也是有宠的，只因皇长子稍稍年长却不见伶俐。玄凌二十岁上才得了这第一个儿子，未免寄予厚望管教的严厉些。悫妃心疼不过与玄凌起了争执，从此才失了宠，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曹琴默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哪有站在这里说话的，去我的烟雨斋坐坐罢，我已命人置了一桌筵席特意向小仪妹妹赔不是，又请了欣姐姐和悫姐姐作陪，还望妹妹赏脸。”）又对沈眉庄和夏冬春道：“两位妹妹也来。听闻惠妹妹弹得一手好琴，俗话说‘主雅客来勤’，我这做东的没什么好本事，还请妹妹为我弹奏一曲留客罢。”

　　这三位位份都在她们之上，三人知道推辞不得，只得随她们而去。夏冬春边走边想，这便是沈眉庄假孕的开端了，平心而论，她这些日子对沈眉庄观感不好不坏，两人并不相熟，除了在甄嬛宫里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她想着给二人一点提示，两人那么聪明，应该能领会，若是领会不了，也怪不得她。

　　众人去了曹琴默的烟雨斋，坐下吃酒吃菜，曹琴默布置的菜色很是精致，众人都用了好些。夏冬春也不会什么才艺，只顾着吃吃喝喝，伴着沈眉庄的琴声，倒是别有韵味。

　　用过饭，曹琴默又上了酸酸甜甜的梅子汤解腻消渴，众人正品着，忽听“哇”的一声，夏冬春忙回头看去。

　　沈眉庄吐了，吐在了甄嬛的碧水色绫裙上，甄嬛忙着抚沈眉庄的背。

　　众人都站起来围到了沈眉庄的旁边，沈眉庄忙擦了嘴道：“妹妹失仪了。”

　　曹琴默忙叫人进来收拾，又问说：“这是怎么了？不合胃口么？”

　　（沈眉庄忙道：“想是刚才用了些白玉蹄花，现下反胃有些恶心。并非容华姐姐的梅子汤不合胃口。”

　　“恶心？好端端的怎么恶心了？”曹琴默略一沉思，忽地双眼一亮，“这样恶心有几日了？”

　　沈眉庄听得不解其意，只答道：“这几日天气炎热，妹妹不想进食，已经六七日了。”

　　只听欣贵嫔“哎呀”一声，道：“莫不是有喜了？”说着去看曹琴默，曹琴默却看着悫妃，三个人面面相觑。）

　　甄嬛疑惑道：“眉姐姐，这是不是真的？“　

　　沈眉庄细声道：“我也不知道。”

　　（欣贵嫔嚷道：“惠嫔你怎么这样糊涂？连自己是不是有喜了也不知道。”

　　悫妃扯住了她，细声细气道：“惠嫔年轻，哪里经过这个？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曹琴默一股认真的神气，问：“这个月的月信来了没有？”众目睽睽之下眉庄不禁红了脸，踟蹰着不肯回答。

　　欣贵嫔性急：“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大家都是姊妹。快说罢！”

　　眉庄只好摇了摇头，声如蚊细：“已经迟了半月有余了。”

　　曹琴默忙扶了她坐好，“这八成是有身孕了。”说着向悫妃道：“悫姐姐您说是不是？”

　　悫妃慢吞吞问：“除了恶心之外，你可有觉得身子懒怠成日不想动弹？或是喜食酸辣的东西？”

　　眉庄点了点头。

　　欣贵嫔一拍手道：“这样子果然是有喜了！”话音刚落见悫妃盯着自己，才醒神过来发觉自己高兴得甚是没有来由，于是低了嗓门嘟哝一句道：“以前我怀着淑和帝姬也是这个样子。”

　　这三人是宫中唯一有所出的嫔妃，眉庄听得她们如此说已经喜不自胜，再难掩抑，直握了甄嬛的手欢喜得要沁出泪来。）

　　夏冬春见众人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装出一副笑模样，看着她们问话。

　　曹琴默一叠声地让人请太医，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诊了脉道：“是有喜了。”

　　众人都手忙脚乱喜气洋洋的。

　　沈眉庄半躺在曹琴默的胡床上，甄嬛陪在她身侧说话。夏冬春走了过去，道：“恭喜惠姐姐了。”

　　沈眉庄含羞道：“多谢你了，再也想不到有这么大的喜事。”

　　夏冬春笑笑，见甄嬛坐在一旁似是在想什么，道：“莞姐姐想什么呢？高兴得呆了不成。“

　　甄嬛勉强笑了笑，道：“只是觉得今晚的事有些不对。”

　　夏冬春咬着唇，犹豫道：“妹妹也是这般觉得，今晚的事未必太巧了些。”

　　甄嬛恍然大悟，道：“对，就是巧。”

　　沈眉庄在一旁听了，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灰。

　　夏冬春见了，忙执着她的手道：“惠姐姐别忧心，姐姐们若是有相熟的太医，不妨请来看看。”她把了一下沈眉庄的脉，惊讶不已。沈眉庄好似真的怀孕了，只是这么神奇的脉象她从前从来没见过，她已经忘了假孕的始末，只记得这件事，现下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假孕了。

　　甄嬛又去同那个太医说话，沈眉庄也插了两句，打听出这太医名唤刘畚，济州人氏，与沈眉庄是同乡。

　　夏冬春惊疑不定，这也对得上，难道真是她才疏学浅才把不出这脉的真伪吗？

　　正说话间，皇帝和皇后都赶了过来，众人忙起身请安。玄凌问了几句话，皇后又取了彤史，见丝毫不差后更是高兴。

　　夏冬春现如今也不敢确定这事的真伪了，她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玄凌和沈眉庄窃窃私语。

　　众人又说到沈眉庄的肚子该让哪个太医照看，皇后皱眉道：“江穆炀太医倒是不错，可惜丁忧去了，陈太医又在宫中照看端妃妹妹的胎。”

　　沈眉庄想了想道：“刚才来为臣妾诊脉的是太医院新来的刘畚刘太医，妾身觉着他还不错，又是妾身同乡，就让他来照应吧。”

　　夏冬春心里微微叹气，方才还觉得不妥呢，这回怎么又自个跳下去了。

　　（皇后道：“那也好。你如今有孕才一个月多，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出什么差池。”又对甄嬛道：“甄小仪与惠嫔情同姐妹，一定要好好看顾惠嫔。”

　　两人恭谨听了。

　　曹琴默“哎呀”一声轻笑道：“臣妾疏忽。皇上与皇后来了许久，竟连茶也没有奉上一杯，真是高兴糊涂了。还望皇上皇后恕罪。”

　　玄凌兴致极好，道：“正好朕也有些渴了。”说着问眉庄：“惠嫔，你想要用些什么？”

　　沈眉庄忙道：“皇上做主吧。”

　　玄凌道：“眼下你是有身子的人，和朕客气什么？”

　　沈眉庄想了想道：“适才臣妾不小心打翻了梅子汤，现在倒有些想着。”

　　曹琴默微笑道：“梅子汤有的是。妹妹要是喜欢，我日日让人做了你那里去。”

　　欣贵嫔讥刺一笑：“容华真是贤良淑德。”

　　曹琴默赧然笑了笑，正要吩咐宫女去端梅子汤，忽听玄凌出声，“甄小仪不爱吃酸的，她的梅子汤多搁些糖。”）

　　这还真是猪队友，拉得一手好仇恨，夏冬春看了过去，难为甄嬛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笑道：“多谢皇上关爱。”

　　皇后突然出声道：“和嫔倒是也在。”

　　夏冬春不知皇后说这个做什么，只能回道：“妾身也赖了曹容华姐姐一顿饭呢。”

　　皇后笑道：“这两回宫中有喜事，你都在，真是个有福气的。”

　　玄凌听了，也取笑道：“果然是这样，倒要好好赏你。”

　　夏冬春笑得嘴都僵了，却不敢应下，锦鲤属性是好，只是万一沈眉庄的孕事是假的，不就自砸招牌了吗，而且玄凌这样真的是在帮她拉仇恨啊。

　　她笑道：“端妃娘娘那次妾身认得，这回却认不得了，这么多姐姐妹妹都在，应当是大家的福气才对，妾身怎么能把这功劳都拦走呢。”

　　玄凌听了越发高兴，道：“说的也是，在座的都有功劳，都要赏。”又对沈眉庄道：“惠嫔的封赏一定是最重的。”说得沈眉庄脸红不止。

　　次日清晨便有內侍前来传旨，晋封和嫔为夏德仪，夏冬春颇为高兴，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她又让人去打听，除了沈眉庄晋封为正四品容华，曹琴默封为从三品婕妤，甄嬛也晋封为正五品莞嫔。夏冬春知道自己只是顺带的，多半是玄凌想为甄嬛晋封又担心这样太显眼，才拉了她凑数。她满心祈祷着这样的次数多些，这种好事，她一点也不介意去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