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屏幕上弹出一个胜利结算界面。

孟如故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一眼直播界面。

弹幕零零散散飘过几条，其中一条说的是技术不错，其它都是:主播好漂亮，美颜开大了吧，好不真实……

她也没回应，只是笑了笑然后关闭了直播界面，闭着眼睛向后靠去。

从早上八点直播开始到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三十分了，这期间她甚至没有吃午饭，一刻不停打着游戏让她觉得手指都有些僵硬和不受控制。

一天都没有吃饭了，等一下弟弟就要放学了，她得先做晚饭。

但是她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坐久了站起来都有些发晕。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年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一直没有找到包涵蒋子文碎片的人，后来慢慢习惯了，就想着先好好过吧，总有一天能遇上的。

原主叫祁璐，她还有个弟弟叫祁阳，两个人年幼时的原生家庭非常差:父亲赌博，母亲家暴她们姐弟两个。

后来父亲欠了太多，丢下他们三就一个人跑了，母亲带着他们改嫁。可惜第二任继父也不是个好人——他经常会骚扰年幼的祁璐，甚至看祁阳的眼神都十分令人作呕。

祁璐幼年时期伴随着母亲的毒打和来自继父一边的骚扰，她作为姐姐，还要努力去保护弟弟，整个同年都是布满阴影和自卑，让她无法正常和同龄人去交流。

可是生活没有最糟，只有更糟，祁璐母亲出了车祸，这时候继父的邪恶嘴脸就露了出来。

他在一个夜晚就潜进了姐弟两一起睡着的杂物间，试图用大手来捂住她的尖叫和呼救声。

那时候祁璐被抓着细弱的双手，嘴巴也被捂得死死的，她甚至已经想好怎么去死，可是她还有个弟弟。

谁也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来的力气，怎么去挣脱一个比她大一倍的中年男人，然后找到水果刀插进他脖子里的。

祁璐抱着吓呆了的祁阳哭了很久。

后来打了报警电话，决定自首。

不过好在审判出来的结果，总算是她这糟糕生命里算好的结果。

判定为正当防卫，且由于她是未成年，没有判她罪行。

可是那一晚对祁璐造成的问题实在太大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和别人进行接触，甚至哪怕靠的再进一点她都会浑身发抖，乃至呕吐头痛晕厥，她还会不由自主的被吓到尖叫。

某天的祁璐发现自己再一次推开了自己最后的亲人，她承受不住那些痛苦，选择了吞食安眠药。

后来，她就变成了孟如故。

孟如故在后来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于恐怖的印象，导致她无法正常和人进行肢体接触。

所以她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来赚钱养家——父母双亡，而那个时候孟如故已经有了十八岁，祁阳还可以进孤儿院，但她不行，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很难分开。

于是她就卖了继父那套破旧的房子，换了个地方想要重新生活。

起初什么都很艰难，最难的就在于钱。孟如故索性就不读书了，决定好好供养弟弟。反正她已经十八读完了最普通的高中，再上大学光卖掉破房子的钱根本不够。

可是她也很特殊，经常会因为自己的接触障碍造成自己的工作出问题，她没有办法。

那时候都已经失业快一个多月了，她需要交房租水电，还有祁阳的伙食费学杂费，存折的钱根本不多，更何况还要留着交祁阳以后的学费。

正当她焦急不已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则关于直播平台招收主播的消息。

她长得漂亮，就是平台需要的类型，很快，她就成功签到了合同。

因为那时候平台在创立初期，对于签约主播待遇都很好，尤其像孟如故这一类外貌条件都十分优越的。

孟如故其实会的才艺都很多，钢琴古筝还是国画这一方面，她都是最优秀的那一类，可是搞艺术的话看的人真的很少，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的去做游戏直播，这是平台比较火的区块，凭着样貌她一开始收获的粉丝的确不少。

可是她游戏的确很烂，只能加长直播练习，甚至到了后面她需要下播之后再去寻找教学视频之类的多练习。

美女主播区的其实颜值粉更多，孟如故想做的更好，吸引更多粉丝，除了足够的外貌也需要足够的实力。

——

晚饭是四菜一汤。

她这个月的工资和礼物分成比较少，只有三千左右，但是她这边才直播了两个多月，能收入有三千多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她也没那么着急。

“姐姐，碗我来洗。”孟如故困倦的厉害，闻言点了点头，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病态苍白。

她的身体弟子是小时候饿坏了的，肠胃不怎么好，吃的也不多，一天就只吃两顿——祁阳中午在学校吃，她就压根不做午饭。

洗完碗出来，祁阳就发现自己姐姐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孟如故从小就瘦，到了现在哪怕二十来岁了，看起来依旧小小一只，脸埋在老旧的沙发抱枕里，只露出一片纤长的睫毛，像栖息在上面的黑蝴蝶。

他从房间里抱出来一条毯子准备给她盖上，可是才凑近了一点点。

孟如故就猛然惊醒般坐起来，满脸惶恐和戒备。

童年时那个夜晚留下来的东西，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小阳？”她看见是祁阳的时候，惊恐的眼神才慢慢褪去，有些失魂落魄的喊了一声。

“是我，别怕。”祁阳有些难受的捏住毯子，他觉得喉咙里酸涨的难受，甚至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很心疼姐姐，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连一个安慰的拥抱或者抚摸都给不了，这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绝望。

“嗯。”

孟如故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想示意自己没事，但其实她现在甚至惧怕的手脚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祁阳把毯子扔给她，径直回了房间。房门关上他才不可抑制一般的埋进被子里哭了出来。

可即使眼泪在不停地流着，他却没有哭出任何声音。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那个夜晚他能早点发现，有或者更有勇气一点，是不是现在的姐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