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底下有士兵喝多了，也不知怎么唱起了想家的歌，一大群男子汉跟着唱起来，声音哽咽而真切，都包涵着自己对于远方家的思念。

那歌声顺着北风唱起来，也不知道传出去多远。

……

老皇帝是彻底不行了。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上过早朝，顺着太医的话来讲，就是最后两个月了。

两个月，这话落在众皇子耳朵里，那就是最后的时间。

皇宫里鸡飞狗跳，外面也好不了多少，每天都有什么阴谋阳谋被参上来，大理寺的监狱都已经收压了不少官员——都是那些失败者最后抛弃的棋子。

可皇帝只是病重，并不是病危。

宫殿里空荡而寂寞，弥漫着散不出去的药味。皇帝因为病痛，看着十分憔悴，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了，他曾经也是这样，斗败自己那些兄弟，踩着他们的尸骨铺成的路，坐在这样一个高坐上。

可现在他听着身边的老太监报备这些皇子的所作所为，却又开始不放心了。

一个国家该有的明君，不应当都是这种只知贿赂权贵换取砝码来让自己登基，那分明只会把越来越多的皇权作为砝码抵押出去，换取更多的利益。

一个明君，应当是，应当是……他枯老的眼眶里涌出两滴泪来，他想起来自己凭着什么手段站上这个高位，原本想的都是要自己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可他似乎越走越偏，借用自己妃子的母族打到铲除佞臣的目的之后，反手却把她打入冷宫，母族只有一个满门抄斩的后果。

后来呢？

“长烨如何？”他问到，眼前浮起那个从出生时小小一团的孩子，从小到大，一直到他把那孩子跟他的母妃一起扔进了冷宫。

无论找了多少借口不去看他，可是一旦想起来，又是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翻来覆去揪得他心脏生疼。

“七殿下在边疆屡立奇功，将士们对殿下也是十分信任。”老太监拿出一张折子念起来，那些都是探子传来的消息。

“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的母妃。”他眼神放空的想了想，又挣扎着起来。

“拿纸笔来。”

隔年三月。

皇帝被下了病危通知，年老的皇帝躺在龙塌上，他整个人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

底下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官员，边上的小宫女和太监们都捧着白布，等着敲丧钟。

“老七……回来了吗？”皇帝的眼睛已经浑浊的看不清事物，他只是虚虚握着边上守着他的太子手臂，像是在强撑着一口气。

“回父皇，还没进皇城……”太子的脸上已经都是眼泪，可你要仔细去看，又能发现他眼神冷漠还有着隐隐的不耐烦。

周围还有两个尚未落败的皇子，圣旨就装在那一个锦匣里，只要皇帝一死，就可以立马去打开它，他们当然知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三皇子挥手示意，这偌大的宫中居然走出几名带刀侍卫！

五皇子装模作样，“你想谋反？”

太子并未出声，好像早就已经料到这些。

“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你们登基了我还有什么活路。”他接过边上人递来的长剑，直指那个盒子。

“把它给我，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呵，你以为你的狼子野心我看不到？我才是太子，传位给我已经是必然。”太子站起来，脸上什么悲痛的神色都没有。

“我才要劝你，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三皇子也懒得再拖，打了个手势。“给我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

可突然他脖子一凉，竟然是一把长剑抵着他！正是他费劲心思塞进来的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叛变了。

“三弟，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斗得过我吧？”太子走过去，一把将他踹倒，当即有人把三皇子五花大绑。

一个已经解决掉了，剩下的一个……他得意的看过去:“五弟，还想跟我争吗？”

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争也不可能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撕破脸皮，那就索性斗到底。周围的宫人抽出腰间的软件又同太子底下的人厮杀起来。

太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落败，他面色狰狞，脸上都多出了一道被人划出来的伤口，此时正在不停地渗出血来。

他也如同什么三皇子一样，被绑起来塞住嘴巴，往角落一扔，到时候等新皇确立，就是他们下牢狱的时候。

五皇子不急不躁的朝龙塌边上放着的木盒子走去，老太监早就跪倒在地，似乎这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

“……立七皇子姬长烨为新帝……”五皇子抽出那张黄色的布帛，略微展开就念了出来。

太子本人都没有想到继位的居然不是他，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嘴里不知到叫嚷着什么，可惜被塞住了，听不见，也没人乐意去听。

“皇兄是不是也想不到？你装的再孝顺帝位也不会给你。”他哈哈大笑起来，有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布帛放在龙案上——居然是想亲自拟定圣旨了。

“看在你们和我也算是一本同源上，我就……留你们个全尸吧。”他笑起来，笑得张扬狂妄。

老皇帝早就撑不住了，被众人晾在一边，等五皇子写完，他不知何时已经咽气了。

老太监便伏地大哭起来，守门的宫人就打开紧闭的殿门，让这些哭声传出来。

不消片刻就有人举着一张明黄色的布帛出来，准备宣布新皇。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位皇子，如今站出来接听的只有一个，还不叫明显吗。

但是上百官员里押其他两位的也不少，自然不肯轻易认输。

“怎么不见三皇子和太子，其他见证者不在，你如何证明你的圣旨是真的。”有官员大着胆子站出来质问。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被人一刀穿心。滚烫的血液喷溅出来，换来了一片尖叫声。

周围居然涌出来一大批手持武器的人马，将那些非他手下的官员们挟持起来。

竟然是已经明目张胆的在逼宫。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五皇子已经势在必得，一派拥簇他的人早就跪倒在地，口头高喊。

“恭迎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