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祭天大典（二）

跪在李裴身后的几个大臣将脸伏地几乎贴地，余光一扫，也看见李裴手中的卷轴掉了下来，从他们面前咕噜噜滚过，脑袋未动，只悻悻地一抬眼皮子，心中大惊，那卷轴实在太长了，长得他们不看也知道上面记的究竟有多细致。

　　他们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大气也是不敢出。

　　边上候着的小太监见那卷轴越滚越远，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偷偷看了他师傅林海一眼，只见站在凌云霄声后的林海面上也是有些慌张，一手藏在另一只手袖子里，用只有他这个小徒弟才能看见的角度狂摆手，眼神示意，让他赶紧去将卷轴捡回来。

林江会了意，正要上去捡，卷轴的另一头就被陆哲抓在了手里。

　　林江步子将要迈出，眼睛就对上了陆哲的双眼，见他已经将卷轴捡回，又将步子巧妙收回，当作无事发生，站在原地候着。

而陆哲手里拿着卷轴另一端，手上转着轴承，要将卷轴收紧，对上林江，淡淡点头一笑示意，很有礼貌。

林江也很是恭敬，回一点头。

　　李裴只看到卷轴的前面一小部分，怔怔立在原地，眼睛一闭，叹了一口气，重重直立跪下，作揖道：“殿下，臣知罪。”

　　唯一一个提出异议的李裴没有异议了，祭天大典也就能继续了，凌云霄一甩身上广袖转过身，众人皆是被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喝住，要知道，二殿下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从前笑脸盈盈，无忧自在的少年，此刻在他们面前早已是面目全非了，全然就是他们陌生的什么别的人。

　　只听他沉声道：“大典继续，诸位近日所为，不太过分的，本王继位后都可以不去计较，毕竟，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不是吗？”

　　“陛下……”

　　站着的大臣里有人疑惑地叫了一句，似乎是觉得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闹事的，刚喊出这两个字，就被边上不知谁人一把拽住，摇头示意他现在不是进言的好时机，他也就识相闭嘴了。

　　而台下跪着的众人一听，凌云霄不会定他们造谣起事定罪，心里都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都活过来了，又听凌云霄一句：“但是……”

　　一颗颗放下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抬头向凌云霄望去。

　　“犯了错，就得认罚～诸位大臣说，是也不是？”凌云霄一张脸微微侧过，台下众人分明只能看见他脸的一丝模糊轮廓，却总感觉凌云霄在对他们笑，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心里尽是毛骨悚然，忙混乱不齐地答道：

　　“是，是，陛下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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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认罚，全凭陛下处置。”

……

　　“臣，臣也认罚。”

　　此言一出，他们觉得眼前的凌云霄仿佛笑停了，又是心里汗毛倒竖。

　　只听凌云霄道：“先皇故去，诸位也当与我一起素镐一年，禁食荤腥才是。另外，罚俸三年，还有那谣言……”

　　凌云霄还未说完，李裴便又作揖道：“陛下，臣愿为陛下平息民间谣言，以此赎罪。”

　　凌云霄淡淡一笑道：“李裴大人如此积极，也可。”

　凌云霄说完，侧身看了一眼立在他身侧的林海，林海面上一脸懂了的表情，将手中浮尘一甩，搭在肘间，走到祭台台阶之上，笑盈盈对着下面一众跪地的花花绿绿人头道：“诸位大人请起吧，陛下祭天大典还要继续呢。”

　　“谢陛下……”

　　这一声谢倒是整齐划一，谢完后，人群里还有几个因为跪得太久腿脚发麻踉跄了几下的，憋着一声“诶呦”没叫出口，都是一幅幅惨兮兮的吃瘪模样，好不狼狈。

祭天大典继续。

　　钦天监的监主年事已高，一身白净道袍，手里拿着向天祷告的祝词，高声念了一大串，身着黑羽衣的一群巫祝们脸上则都带着一张黑色面具，脸上唯一露出的那半张脸上还画着黑白色符文，这样一群人围着祭台上的凌云霄一直转圈跳舞，嘴里还念着台下大臣们听不懂的咒文，场面好不诡异。

　　原来的祭天大典，向来都是红色的羽衣，从来也没有黑色的。有人心里暗暗觉得不详，但这是凌云霄交代要改的，于是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正当时，一阵东风凌厉迎着凌云霄的脸刮过，祭台边的旗帜也在风中狂甩，旗杆子摇地“咔咔”作响，显得这祭天大典更加阴沉沉的。

　　祭台上的天在这一个时辰里是变了又变，阴云密布，又随风散去后，一束暖阳倾泻而下，洒落，投射在祭台正中央站立的凌云霄身上。

　　此刻的凌云霄，身上的黑金色黄袍隐隐也闪着金光，黄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熠熠生辉，宛若堕神一般。他背对着台下的大臣，微微抬头，看着城墙上凹处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头，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头。

　　那是凌九华。

　　凌九华坐在轮椅上，从祭天大典一开始，他就被陆哲带到了这城墙之上，被迫观赏这一场闹剧。他的腿动不了，坐着轮椅也没力气再去转那个轮子离开。想逃，但除非他能站起来，从这城墙上跳下去。

　　那张死白毫无花纹的面具对上凌云霄向他投射而来的目光后微微一颤，身子抵着轮椅的椅背尽力向后倾倒，便是要躲。一旁候着的无言也有所察觉，赶紧将轮椅往后拉了一把。

　　“无言。”凌九华叫了他一声，话中还隐隐透着些许疲惫之意。

　　身后的无言走上前来，蹲在凌九华轮椅的前头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那张白色面具，眼神似是在问：“公子叫我何事？”

　　凌九华对他道：“结束了，你推我回去吧。”

　　无言看着他点点头，走到他身后，两手抓住轮椅的后把手，小心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