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后。
程少商的那批图解在加钱赶工下,终于让棠竹看到了实体,那些木匠交货时还忍不住感叹其结构精妙,叹说若是能量产,必能造福一方。
棠竹莞尔,“诸位已经尽数 学了去,自然可以行善事。”
那些木匠眼冒精光,连连附和称是。
她瞧着这些人,笑意愈深。
那图解被棠竹赠给了李孝文,若他能做个为民的清官,这些技术自然能下入民间,若是不能……
也是在见到实体的当天,棠竹终于愿意出了门。
马车已经在府衙外停好,棠竹出门时就看到几个黑甲卫立在马车周边,严阵以待不知要做什么。
“我是你们的囚犯吗?”
棠竹眉眼透露不悦,清清淡淡的声音如一泓冷泉。
“袁大人是犯人,我等办案行事当然不能松懈。”有一人答道。
闻言,她无端发笑,不置可否,又令青书将她扶进马车。
马车一路停在城郊,棠竹见了丰年和穗穗。
简朴的茅草屋院里,老妇人正坐在木墩上择菜,见了棠竹与青书,疑惑地朝她们喊了一声,就看到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又停在与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怯怯的问了一声,“仙女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送临别礼物的。”
“礼物?!”穗穗明亮的眼眸里放了光,赶紧给开了门,就见青书拿出一包饴糖递过来。
“贵人怎么到这儿来了。”老妇人领着她们进了院子,不似穗穗那般纯然。
她欲拿出些什么接待,局促地瞧着金尊玉贵的人儿,又很是无措。
“我们送了东西就走了,您不必麻烦。”
青书拿了布帛放在桌上,恰好丰年也从外回来,一如既往,警惕的盯着棠竹与青书。
“这是些农具的图解,又做了详细注解,不难理解,希望能帮助到你们吧。”
“你不是已经将这些给官府和木匠了吗?”丰年依旧很机警。
棠竹看向他,当真觉得这是个人才,身居城郊,却知晓城内诸事。
“我不信任任何人,但你们更淳朴些,而且聪明。”
她自幼没接触过什么外人,对这些外人,棠竹很难建立信任,却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那些木匠以工艺谋利,这些农具机巧落入他们手,指不定要卖出什么高价。
若李孝文不是个好官,这些机巧只会被大族垄断,若他是个好官,更不会责怪这些机巧技艺流落民间。
她虽不经世事,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也是耳濡目染的。
“姐姐真的要走了吗?”穗穗好似真正发觉了什么,伸手要来抱,又被老妇人拉住手。
“姐姐和郡守大人,会不会和上一位大人一样……永远不会回来了。”穗穗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棠竹,眼睛水汪汪的几乎要哭出来。
丰年与她讲过,上一位大人被更大的官砍了头,永远不会回来了。
棠竹这才似想起什么,歉意道:“你们阿父的案子,已经积年已久,恐怕是查不清的。”
“老子的账,他儿子还了也不错。”丰年骤然切齿道,语气略带怅然。
陈年旧案查不清,更所谓新官不理旧案。没有完善的法律程序以及良好有序的社会环境,旧案理不清也不好追究。
当年他们的父亲为某豪族做工,却因引起了豪族中人不满,被无故打死。
豪族中年长些的行为有些收敛,可小辈依旧狂妄。
前些日子,袁慎批了件倒卖私盐的案子,其主谋之一,就是那豪族中的一个小辈,已经按律砍了头。
“袁大人是个好官,一定不会出事的。”丰年缓和了面色,声音冰冷也笃定。
“能从你这儿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他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棠竹看得出,丰年一直对她这样出身世家豪族的人不屑一顾。
“就凭他没听那些狗官的话,将我们的屋舍充作田地数。”丰年瘪了瘪嘴,“还放了我们……”
棠竹恍然大悟,“该不会当时带头闹事的就是你吧。”
“是他们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