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袁慎上了马车,棠竹犹在张望,回首后,被青书扶进后宅,她自卧房桌案上拿起尺牍递给青书。
“将这信件与这个月的家书一起让人送到都城吧。”
“是。”青书应声而去。
棠竹撑着书案徐徐坐下,望着那幕青山屏风,久久不语。
屏风画面绘得巧妙绝伦,远山连绵,树影新晴,最点睛之笔的是,高阔长空上绘了南去的大雁。
这正是她来济阴后,就念着的青山景。
因棠竹自来济阴就生了病,身乏体劳,只能圈在后宅休养,袁慎一次外出考察,回来时恰巧路过青山,寻思着当时算得上闲,就此上了山,一笔一墨绘了青山景回来。
当时他献宝似的将画拿到她面前,眉飞色舞地讲述他绘画的时候,正巧就遇上大雁结伴南飞,寓意甚美,与她唠叨了好一通。
若非棠竹嫌他烦了,将他赶走,袁慎还能就大雁的美好寓意讲上又一大通长篇道理,旁敲侧击转个十八路弯表明他的赤诚心意。
《仪礼·士昏礼》日:“礼下达,纳采用雁。”正是取有雁对配偶忠贞不渝的寓意。
他们已成婚,棠竹又怎会不知。
思及此,棠竹不自觉低眉浅笑,想起袁慎送她画时,犹如青涩少年般别扭又故作矜持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她很快让人将这画制成了屏风,置在她卧房中。
彼时袁慎见了,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抱着她,夸赞她有想法,在屏风前耳鬓厮磨,彼此靠近的身影,正如画中结伴的大雁。
……
自袁慎离去,济阴诸事大多由李孝文代办,棠竹偶尔会越界地询问郡中事,他也会回答。
他将事务办得妥当,而一些得罪大族的事务,被李孝文暂且收压,他只道事务重大,不敢妄断。
棠竹赞他知进退,颇让她敬佩。
却听李孝文道:“我与袁大人都是在为朝廷做事,也是在为自己谋事。”
棠竹闻言付之一笑。
这种圆滑深谙处世之道的精明,的确让棠竹觉得厉害,棠竹更因此放心,这总比自作聪明,妄作小人行径,毁了袁慎在济阴的布局,要好上太多。
……
秋日微雨,袁慎到州上见到兖州州牧谢大人,与本州刺史高大人,以及各府大人时,正是一个雨日。
袁慎看着聚了一堂的人,意料之中,却又叹道:“没想到一个小案子竟能惊动这么多大人。”
他这边话刚落,就听茶杯置桌的清脆声,高刺史怒言:“你一个小案子,不仅惊动了我们,还惊动了朝堂。袁善见,你也是大族出身,怎么能就做出私放反民这等糊涂烂事!”
平白给他们找了麻烦,甚至还不是小麻烦。
稳坐正堂首位的谢州牧虽不似高刺史那般震怒,却也冷冷道:“袁大人在都城时颇有刚正名声,如今是要如何,该给朝廷一个交代。”
他深深地望向袁慎,一个小案子是惊动不了他们与朝堂的,可有些人就是要惊动他们与朝堂。
且看现在袁慎气定神闲的模样,谢州牧当真不知他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各位大人,虽是小案,却也惊动我们,我既然来了,这案子就合该我来审。”
此时,后堂中缓缓走出一人,待看清了面容,袁慎不由紧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