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烟之相见恨晚（一）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们是否能少走些弯路，去真诚相爱。

林言今年27，也止步于27。

她没有别人那样完美的童年，也没有别人那般关爱孩子的父母，打从记事起，他们总是在无休止地争吵，仿佛时刻在证明她的出生本就该是个错误。

后来，父亲整日酗酒，母亲不堪重负也改了嫁，从那时起，她便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被两人互相推脱着。

“和你妈一个德行，有本事找你妈去！”

“言言，妈求你，以后别再来了，妈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

这些话，直到至今，时不时都会萦绕在她的耳边。

林言十一岁那年，被父亲送到祖母家，祖母家在一座小镇上，这里的人性格淳朴，也许从那时开始，她才算是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就在那座小镇上，她遇到了江屿辰。

江屿辰家里在镇上名声显赫，她总是能在街坊邻居嘴里听到关于他的各种传言。

可与传闻中不同的是，江屿辰并不会虚张声势，也不会不学无术。

两人高中时初次相见。

林言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长相清秀个子很高的优等生，他总会戴着一副银色的细框眼镜，抱着几本书穿梭在走廊中。

由于林言的成绩在班里也算是名列前茅，班主任总是有意无意地提拔这两个学生。

两人的关系转变于高二时，林言的祖母去世，原本正上课的她，接到噩耗，连忙赶回了家。

因为平时祖母总是独自来往，没什么关系要好的邻里亲戚，就连唯一的儿子也没了联系，林言只好独自一人为她操办了后事。

林言瘫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望着照片里祖母那灿烂的笑容哭红了眼。

“言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饭。”

“言言，以后要和正确的人在一起，相爱，结婚，知道吗？”

“我不求我的言言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祖母对她而言是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也是她不幸的人生中，最疼爱她的人。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仿佛前不久，如此疼爱自己的祖母还在对自己说着这些话。

也许是太过悲伤，她眼前猛地一黑，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家里满是来吊唁的街坊邻居，她看向一旁正为自己忙里忙外的江屿辰，心里莫名感到一股暖意。

“你累了，吃点饭吧。”江屿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对她说。

林言红着眼：“为什么这样做。”

江屿辰拍了拍她的肩，微微扬起了嘴角：“应该的。”

事实，在她初次遇到他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林言的存在。

而在冥冥之中，他就鬼迷心窍地对她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情愫。

林言总是很坚强，她害怕被推开，也害怕依赖一个人。

而江屿辰的出现，令她有所改变，她可以任意去依赖他，信任他，爱他，也不会去担心失去他。

两人高考后，报了同一所大学。

因为两人成绩不相上下，他们如愿考上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

两人大学时，依旧没有松懈，努力充实着自己，林言是为了生存，而江屿辰只是不想别人说自己有家里的靠山，就不学无术。

毕业后，他们分别被城市最边缘的两家公司录取，原本打算毕业后同居的计划也就此泡了汤，但起码，能够在一座城市，就不算太糟糕。

刚开始工作时，江屿辰几乎每周末都会去陪林言。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工作繁忙，他几乎时隔一两个月才会与她见一面。

由于林言工作也很多，她并不会去多想，只是觉得少了他的陪伴很是孤独。

就这样过了四年时间——

距上次见面时隔两个月，林言这天采购了许多新鲜食材来到江屿辰家，准备做些饭菜等他下班给他个惊喜。

可刚打开门，一种不安感便袭上心头，她望向一旁那双女鞋，与地面上凌乱的衣物，四肢不禁发软。

林言颤抖着循声走去，推开了门，房间内的两人顿时惊慌了起来。

“林言，你听我解释。”江屿辰连忙起身，寻找起一旁的T恤。

林言朝后退了几步，恍然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仿佛自己在这些年与他的种种回忆，在这一刻都化为泡影。

她看着床上神色慌乱的女子眨了眨无神的双眸，她认得她，一年前，江屿辰口中那个做事毛手毛脚的实习生，后知后觉，她才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像是预兆。

“等你处理好，再解决我们的事吧。”林言拾起掉落在地的包，便摔门而去。

江屿辰人一向很正直，至少对林言来说，他在这段感情中还算真诚，她无法忍受这般打击，便回到了家。

她与江屿辰失联了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她几乎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一直不停工作麻痹着自己，她不敢让自己松懈，怕自己会因为想起这些事变得心烦意乱，变得懦弱。

可这终将成为了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江屿辰联系不到她，只好来到她家。

林言看向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来了。”

“这段时间，你都在陪那个女人。”

“我们在一起十年，纪念日那天你也去陪她了？”

“那天我真的在工作。”江屿辰继续辩解道。

林言情绪似乎马上就要崩溃到极点：“十年，你明知道这段感情对我来说是怎样的意义？”

“你明知道，为什么选择去开始一段这样的感情？”她质问道。

“分手吧。”说出这句话时，她几乎要咬碎了牙。

江屿辰红着眼将她拉进怀里：“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别这样，我和她不会再有来往了。”

林言推开了他：“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那日过后几天，两人再次回归了以往的生活，林言将那件事咽进了肚子里，毕竟十年青春，不是嘴上说放弃就可以的，可即便如此，她的心，她的身体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抗拒着他。

林言慢慢在心里试着放下他，即便两人还像曾经那样欢乐地看着电影，玩着游戏，可她的耐心也早已消耗殆尽，她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一再确认自己有所保留。

这天下班，她独自一人来到酒吧。

“一杯威士忌。”

“我也来一杯威士忌。”

一个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左右，长相帅气的外国男子坐到一旁摩挲着下巴说道。

他留着感性的胡须，有着白皙的肤色，深邃的眼眸与灰褐色的瞳孔，他个子很高，肩膀也很宽阔。

那男人瞥向她胸前的工作牌：“你也在CA工作？”

林言皱了皱眉：“嗯。”她心不在焉的答道。

回过神后，她略显无措地摘掉了工作牌点了点头：“忘记摘了…”

“我叫杰弗里。”

“林言。”

她将醇香的烈酒送入喉中。

杰弗里勾起了嘴角微笑着说：“我在外交部，也许你对我没什么印象，我是刚被调来的。”

林言淡淡地点了点头，低头摆弄着酒杯。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酒吧。

后来的几天，林言每天都会在这间酒吧遇到他。

而杰弗里似乎预感到她会来一般，总会点上一杯威士忌独自等待着她。

这天，与以往不同的是，离开酒吧后他们并没有各回各家，而是去了酒店。

林言本有所顾虑，她认为至少自己不该这样做，在犹豫一番过后，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无措地眨了眨略微带着泪光的双眼，还是缓缓解开了衣衫。

后来，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下班后也会一起吃饭，喝咖啡。

林言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在被江屿辰伤害过后，只是与他做了同样的事，心里却依旧会难过，会愧疚。

双方都不真诚的感情，又有何意义。

也许，两人之间的缘分该到此为止了。

由于杰弗里年长些，他总是很体贴，比如早晨提神的美式，雨天的伞，胃疼时的药物，加班的晚餐，他总是能在她需要时第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偶尔在她沉默不语时杰弗里也会讲些笑话逗笑她，林言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但也算不上喜欢。

他们像是酒友，或更像是一种肉体合作的关系。

有一段时间，林言出现了频繁干咳的状况，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咳出了血直接昏厥了过去，杰弗里焦急地将她送进医院挂上了点滴，也是那时，她被查出患上了癌症。

林言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她没能处理好十年之久的感情，每天做着为生活而工作的傀儡，如今还患上了不治之症。

虽然这样的人生很无趣，但她并不想就此离开人世，她只有二十七岁，却患上了癌症，甚至还是晚期。

也许她也无法想到，自己即将冷言相对的男人，会是那个陪自己走完人生最后路途的人。

她拔掉针头走下病床：“别再联系了。”她撇下简短的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杰弗里追了上去：“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他担忧道。

“求你，别拒绝我好吗？我不放心你自己。”杰弗里拉住了她，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们算什么，你不放心我？”林言瞥了他一眼，甩开他冷言道。

“回到以往的生活而已，别再联系我。”说完，她便离开了。

杰弗里什么都没能说，只是愣在了原地，的确，连自己也无法讲出与她是什么样的关系，至少对他而言，他是在乎她的，而她随口讲出的那些话，也的确伤害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