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人间蒸发

昏暗的地下室里，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的吕一韬打了个喷嚏，从混沌中渐渐清醒。

　　“………没想到这年头，还能从大学里捞个手机钱包全不带的奇葩啊。要我说，像这么轴的，揍一顿扔路边得了，还费那劲弄过来干嘛……”

　　“傻狗子，北边儿内派出所还蹲着个老条子呢。这小崽子看见咱们脸了，不知道会不会跟条子打报告。还是藏起来解决保险点儿。”

　　“嗨，我早就说过挡着点儿脸，你几个非不听。可惜这毛头小子，倒是个，那叫什么词儿来着………学霸！”

　　吕一韬动了动耳朵，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遭受过击打的胃部开始痉挛，几乎要让他干呕出声。

　　“学，学什么？爸？”

　　“喊爹！”

　　一群汉子开始哄笑。

　　“笑你娘的，没看片子上说嘛，大学学霸学习从来不带手机的………”

　　“唉，白费劲儿了。出来第一票啥都没捞到，还得见血，晦气。”

　　“见点血怎么了，动静闹大了再把条子引过来有你好果子吃。”

　　吕一韬好不容易挨过晕眩，目光所及处是一片昏暗，朦胧的一点光源是从头顶一方小窗投射下来的。他看不清身边的环境，也看不清说话的人，只能凭听觉判断说话者的方位和距离。

　　“………嘿我说，你吓唬谁呢，这地儿就没剩下几个条子，就算溜道儿遇上咱了，咱们这一帮弟兄还怕干不过他们？”

　　吕一韬就算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自己身陷何等囹圄。

　　不远处说话的几个人，听上去似乎是越狱的罪犯。而自己，则是被他们打晕带到这里的，要杀要剐还不得而知。

　　这件事还得从两个小时以前说起。

　　两小时之前———九点十分，课间休息时段。由于师大男女比例的严重失衡，综合楼偶数楼层两端的厕所全部是女厕，只有奇数楼层才在一端设置男厕，导致男同胞们解决问题需要爬楼和排长队。是以，待吕一韬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老师已经滔滔不绝了半天。

　　他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进出教室，于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集中精力用耳朵听老师的声音。黑板上的公式定理他先前预习过，此刻凭着记忆听老师讲解倒也能跟上。

　　几分钟后，一个陌生女孩走过来，问：“同学，我得在这里背会儿书，不会打扰到你吧？”

　　吕一韬摇摇头，刚想说话，却看到眼前的女孩整个头和身子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如同一张被揉皱了的纸，紧接着，四周无色的空气如同洪水猛兽般一拥而上，将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由四肢向躯干侵蚀殆尽，融化在一片透明中。

　　一秒钟后，女孩站的位置空空如也，如同从未有人出现过。走廊里仅剩安静得几乎凝滞的空气，回荡着他近乎疯狂的心跳声。

　　吕一韬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傻在原地。

……人呢？

　　难道……这是自己在做梦？

但随即，他看到走廊里另外一个认真背书的女生以同样的方式和速度诡异地融化在空气中。朗读声戛然停止，散落一地的背诵资料有两页被风吹到他脚边———这一切画面冷酷无情地刺激着他的大脑，击碎了所有的理智。

他头皮一炸，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紧接着，教室里讲课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整个走廊里，安静异常。

　　他不知道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敢去看，瞬间跳起来冲向楼梯口，狂奔下楼，仿佛下一秒身后将有无形的怪兽扑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空气吞噬人体的情景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用尽全力拼命地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综合楼后门——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离开综合楼才是安全的。

　　可出了门，他却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世界。樱花林、行车道、综合楼对面的餐厅………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似乎集体人间蒸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