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时茫茫江浸月

恍恍惚惚又到了梅雨季节，帝都的雨最是多情，雨水如密密的针角缝在花园里，青草从石头缝中探出了头，那些刚睡醒的虫子蜂拥而至，占有那稀有的土地。可等不了多久，那一片枯草堆就全成了生机勃勃的绿了。

逃出卞城入住君瑾的王府别院已有一个多月。唐媛趁着春天的劲，在翻好的土地上撒下一片花种。院子清净而安逸，虽说总是有太医秘密出入来为她看病，却查不出什么，只是她的身子越来越差，她也要承认这个事实了。

君瑾总是拉着她的手，担心的问这问那。

唐媛不要问了，不会好的

唐媛套上了一件素色披风，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红润了许多，她的目光流往深远的云，清澈的瞳孔溢着光，干净而透彻。

君瑾喃喃道

君瑾我怕你死，你一定要在我死之后离开，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唐媛那你应当早点去死

她的声音刹那间成了冬日里的寒冰。

旁人听了必然会恼怒，但君瑾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椅在她身上道

君瑾好啊

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唐媛也不知道为什么。

……

“阿媛，你这样会死的”

“师傅，我好累啊，让我死掉吧！”

……

其实她早就死掉了不是吗。那记忆中的少年面孔模糊了，她有多久没有想师傅了？一个月？还是几个月？

过去的自己顺着过去的回忆死去，现在的自己，被君瑾侵占了整个人生自己，连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快到夏天的时候那些花长出了浓密的叶子，碧绿色的一片甚是好看，唐媛小心地采摘着牙尖最嫩的叶子，用木棒压成了泥浆状，将液汁倒入了瓶底。

君瑾这是什么

唐媛一味药

君瑾把瓶子凑到鼻尖，一股冲鼻的气味可不让人喜欢。唐媛夺过了瓶子将它放在了最高的阁台里

唐媛等到夏天到了，这些花就开了

君瑾什么颜色的

唐媛不知道，我没见过它们开过

第二天的时候她早早地起来，坐在窗台边上看着阴暗的天空一点一点的明亮，那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她望着镜中那阳光下的自己，忍不住讥讽的笑着自己，笑到口中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到地上，充满尘埃的空气里多了一丝血腥味。

师傅说“如果你很难过，那就笑吧”

她笑了，却不难过

傍晚的时候君瑾来到别院，捧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花插到花瓶里，房间里芳香四溢，唐媛顺着香味寻了过来，见着那些，欣然的笑了。

君瑾你知道我爱上你是什么时候

唐媛不知道

君瑾你师傅触怒了朝廷，我奉旨去杀他，那天晚上，你带着面具，旁边就是你师傅的尸体。我看的清你的眼睛，那么干净，没有一丝杂志，却因为什么我而弄脏了，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你了

唐媛……

君瑾我知道我害了你，我也知道从那时起我便是你的仇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压抑住自己，我知道你想杀我，可我还是想靠近你，不是因为你的血能救活我的朋友，也不是因为我杀了你最重要的人而愧疚，只是因为你。

唐媛……

君瑾我不求你原谅，可我期望你能够快乐

唐媛我恨你，你让我怎么能快乐呢？

唐媛不假思索的将唇贴上去，舌尖还没反应过来的腔里扭动着，君瑾脑中一片空白，只感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沿着他的舌尖滚进了他的咽喉，他不想阻止，也无法阻止。

身体变得绵软无力，意识是清醒的，眼中的景象看不透，只能看见她瘦弱的身躯，表情却看不清楚。只听到她说

唐媛你我的相遇本就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从一开始遇见你时，我就在你身上下了毒。解药就是我的血，现在虽看不出来，但很快就会要了你的命

他往他怀里扔了一个瓶子，是昨天看到的那只

唐媛血的计量只够救一个人，你可以选择救你自己，也可以选择救你府上的那个女人

君瑾拉住她的衣角。吃力道

君瑾流了那么多血，你一定很痛

唐媛怎么会呢，我早就麻木了

她转身离去，那宝玉似的眼睛，终于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