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山流水

站在城楼的屋顶上，我定定地看着下面专注弹琴的旷修。

他那一袭灰色简洁的衣袍，那副疾世愤俗的眉眼，以及那曲苍凉萧瑟的悲歌……

“他来了。”荆轲在一旁轻轻说道。

我这才将目光移向城门口。

“高渐离，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若是踏进这城门一步，便让你今日有来无回！”城楼上站着的不知名的秦将大放厥词。

高渐离依旧那副淡然的眉眼，不理不睬，径直走了进来，慢条斯理地解开包住琴的布。

“你！”那位秦将自觉脸面无光，将弓拉满，一支利箭破风而去。

高渐离电光火石之间转过身子，将内力注入琴弦之中，以琴为弓，又把箭给反射了回去。

“啪”的一声，那名秦将看着自己的爱弓竟然碎成了两截，顿时恼羞成怒。

“来人！放箭！”

声音落下来，只余回声，不见有人放箭。

“呵呵，若若待会你保护好自己，大哥我要下去好好活动筋骨！”荆轲朝我扬了扬手中的连弩，嬉皮笑脸地说道。

“知道啦，我会在一旁为你助威的！大哥不要让我失望哦。”我有些不耐烦。

城墙两边的士兵同一时间落下城墙，那名秦将这才惊觉这里的异变。

高渐离却对周身事物不管不顾，坐下来，顾自弹起高山流水，和刑台上的旷修两相呼应。

千古一曲，堪比伯牙子期，这下两人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吧……

荆轲将手中的连弩扔下，一把扯下绣着“秦”字的鲜红色锦旗，跳下城墙，无比轻盈地落到了地面，对着高渐离略一颔首：“喂！好好弹你的琴，有我在，你死不了！”

“呵呵，高山流水……你们好雅兴，今天让你们血流成河！来人！”那名秦将怒极反笑，一把抽出腰间的剑。

围城的门开了，训练有素的秦国步兵一队队冲了进来。

“这样弹琴，看来今天是要出人命了！”荆轲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黑甲士兵，突然拔高了声音：“若若，今天大叔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作——百人斩！”话音未落，抽出残虹，冲向敌兵。

我静静地站在屋顶，眼睛忽的就湿润了。

大叔身上散发着那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气势……

小高的琴音透露出来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情谊……

还有旷修脸上浮现出的无悲无喜“数尽人世奢靡”、看透生死的静谧……

这些东西，只有深陷其中，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好！”荆轲豪气顿生。

“给我杀！”那位秦将被无视已经很久了……

看着旷修死去，高渐离与荆轲准备开打，我从城墙上飞下来，对着荆轲和小高大声说道：“大哥，这秦狗我看他们不爽很久了，不介意我抢你们的猎物吧？”说罢，拿着小刀就冲进去了。

小高看着我，心想：原来这个女孩并不是个活在别人佑护下的孩子啊，女子像她如此，也算让人敬佩了……

抛却心中对于这些生命一直以来的犹豫，这真的是个乱世，不想招惹到别人，却总是活在阴影之中……

这一次，旷修死了，以后还会有很多人是这样的宿命，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只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他们力量。

于是我从敌人身上取下一把大刀，开始狂砍，越砍越觉得悲愤，越来越觉得难受。

当看见荆轲身上大大小小很多伤时，我突然间爆发了，忘记了自我，只是见人就杀。

连一旁的高渐离都对荆轲说“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

荆轲看着我说“也许是第一次杀那么人有点怕吧。”毕竟谁第一次杀人都会怕。

可是杀完那些人之后，荆轲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我说“若若，我们走吧。”

可是我非但没有动，反而提刀向他冲了过来。

荆轲看着和自己打的若若说“若若你怎么了？”

他怎么叫我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拼命的攻击荆轲。

当荆轲看见我刘海下的蓝色蝴蝶印记时愣了一下，被我割了一刀。

荆轲握住我的刀对小璃说“若若，你看清楚我是大哥呀。”

我看着荆轲血流不止的手说“大哥。”额头上的蝴蝶印记消失了，然后身子瘫软的站不住。

荆轲抱住我瘫软的身子，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却清楚的知道是东皇下在自己身上下的那个封印记忆的咒印。可是我却不想让荆轲知道担心她。就让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杀人算了。

可是荆轲知道这是阴阳咒印，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想带我去找那个人。

残阳如血，满目的祥和，却只是衬托了这群人身上的萧条……

一场恶战，三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些伤痕……

“我最终还是没能……从此，世上再无他的琴音了……”小高满口的惆怅。

我静静地坐在湖边。

而荆轲坐在小高背面，拿着酒壶，问：“旷修最后弹得是什么曲子啊？”

“ 《黍离》 。”

“额…什么曲子？”

“ 《黍离》出自是穿自《周天子•王风》的第一首。”小高停顿了一下。

“说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插了一句。

“对。所谓世事沧桑，知音难觅。”小高接下去。

“啊，呵呵，这个我早就听出来了……那你应该为他高兴……”

小高诧异地转过头。

“旷修用他的琴音告诉了你，他的琴谱虽然交给了一个从来都没见过面的朋友，但这个人却比很多朝夕相处的朋友更值得信任。”荆轲缓缓地说着。

小高开始深思他的话，突然荆轲把酒壶送到了他面前。

“伤成这样还喝酒，这世上，真的有要酒不要命的人……”小高冷冷地讽刺。

“这你就不懂了，美酒可是疗伤圣品，你，就不想试试？”荆轲挑眉。

小高沉默了一会儿，一把夺过荆轲手里的酒壶，猛灌起来。

小高一把把酒壶向后扔去。

荆轲小心翼翼地捧着，却发现里面一点酒都不剩了……

“喂喂喂，你也太狠了吧，还装作不会喝酒，谁知道你酒量这么好？？”荆轲又一次爆发了。

小高不再搭理他，背上琴，准备走了。

“高大哥，你准备去哪里？”我开口问。

“蓟京。”小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呵呵，高大哥，我们还会再见的！”我说。

“喂！你可别死啊！我可不想以后喝酒的时候没人弹小曲给我听……”荆轲也大喊着。

“若若，我们也该去蓟京了。”荆轲望着高渐离远去的身影。

“哎呀，这一路，没有就我可怎么办啊……”荆轲念叨着。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壶……”我说着，突然用上了轻功，一下出去好远。

荆轲愣了一会，才追上去：“啊喂！阿璃，别走那么快，先把酒给大哥我过过酒瘾啊~~~~~”

我想：与其担心咒印什么时候会发作，不如好好的与大哥玩，她想什么时候发作变发吧。

荆轲想：带她去找那个人，她一定会帮这丫头解咒的，我不会再让这个替天明陪在我身边的丫头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