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14

“你，认得这东西？”周太太闻言看向钟惠问道。

“她怎么能不认得呢，这块儿怀表可是她哥哥一直随身带着的。我说得对吧，周少奶奶？”梅贤祖笑问道。

“儿媳妇，你，可认准了？这东西真是钟铮的？”周炳通蹙眉问道。

“没错，这块儿景泰蓝的怀表是我爹留给他的。”钟惠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梅贤祖，问道：“这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里？我哥哥呢？你们、你们把他怎么了？”

“哎，别紧张，千万别紧张。他好着呢。”闻言，梅贤祖面上露出了悠然一笑，道：“钟铮这次归国，来玉屏探亲，那就是咱玉屏县的客人啊。我这作县长的，当然想尽尽地主之谊了。对了，你们兄妹俩也是多年没见了，估计也挺想他的。我这儿呢还有一张他的近照呢，给你看看。”说着，梅贤祖掏出一张钟铮的黑白照片，递给钟惠，上面沾染了一些暗红色的血渍。

“是他，真的是我哥！”钟惠失神地盯着照片看了片刻，将其递给了自己的公公婆婆，喃喃道。

“说吧，梅贤祖，你到底想怎么样？”半晌，周炳通直言道。

“我的目的很简单啊，早就已经对你们说过了。”梅贤祖走了两步，漫声道：“其实吧，我也挺想让你们一家人早点团聚的，想想，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的。”

“好吧，梅贤祖，容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就跟你走。”周炳通默然片刻，终于黑着面色开口应承下来。

“老爷/公公！”闻言，周太太与钟惠同时道。

“钟铮回来就遭此一劫，现在人在他们手上，咱们周家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啊。”眼见事已至此，周炳通对二人沉声道：“眼下咱们受制于人，也只有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哎，老爷子，这不就对了嘛。您要一早就这么想，大家不都省事儿了。”梅贤祖拍拍手笑道。

“难道真要让我们和哥哥也像他一样做汉奸吗？！”钟惠看了眼梅贤祖的笑脸，忍不住愤然叹道。

“哎哎哎，我说周少奶奶，你话可别说得那么难听。”梅贤祖皱了皱眉，又冲周炳通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一家老小还是赶紧去收拾吧。我可提醒你们，千万别给我耍什么花样。这大晚上的，弄出什么声响吵着周围左邻右舍的乡亲可就不好了，你们说是吧？”说着，他又指了指身边站着的几个人。

几人愤然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入了内室。梅贤祖只作没看到，在厅中的椅子上落了座。

周家内室之中。

“怎么办？”周太太焦灼地问道。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钟铮的安全，只有先听他的吧。”周炳通道：“赶紧收拾收拾。”

“唉，你说咱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周太太不由地长叹道。

“公公、婆婆，对不起，都是我们连累你们了。”钟惠跪下泣道。

“哎，孩子，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难道我们还能真不顾你们兄妹俩的死活？要怪就怪那作死的小日本和当了汉奸的梅贤祖。”周太太见状，赶紧扶起钟惠道。

“别说这些了。”周炳通亦叹道。于是，三人开始收拾东西。

“哎呀，我忘了，柱子这会儿还在老郭家呢。”忽然，钟惠又道。

“怎么搞的啊？孩子怎么没回来？”周太太问道。

“他和郭家那小子玩得好，前几日还认了郭家为干亲，说好明天下午回来的。”钟惠问道：“这会儿怎么办？”

“要不，去把他接回来？”周太太道。

“这会儿太晚了，梅贤祖不是让咱们悄悄收拾嘛，咱们去接人，会闹出啥动静来。”周炳通道。

“闹出动静来才好呢。”周太太义愤道：“正好让大家看看他梅贤祖这都干了些啥见不得光的恶事。”

“咱不能这样。梅贤祖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后有日本人在撑腰呢，可别连累了乡亲遭罪。”周炳通摇了摇头道。

“公公说得对！咱们不能这么自私。”钟惠点点头，想了想咬牙道：“我看，咱们先不管他了，给他留个条儿吧。”

“儿媳妇，你什么意思？”周太太一愣，问道：“你不要娃儿了？”

“让柱子跟着咱不定有什么后果呢，倒不如先留在这里吧。柱子今年也有十好几岁了，也是大孩子了。再说，正好那天梅贤祖来的时候只见到了老二和老三，没见着他。兴许他能够逃过这一劫，不用跟着咱一起受罪。” 钟惠抹了把眼泪道。

“儿媳妇啊，你这可得想好了，搞不好这一别可就再见不着那孩子了。”周炳通看了她一眼，道。

“是的，公公，儿媳妇已经想好了。万一咱们有什么不测，好歹也是替咱们周家留下了个根儿啊。”钟惠擦干泪坚定道。

周炳通与太太相视一眼，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半炷香后，马车载着周炳通一家匆匆离去。

彼时，夜未央，月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