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根

“三皇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啊？”王启年堵住要进监察院的李承平，对着人作了一揖。

表面上是礼数周全，实际上也就是堵门不让进的意思。

被品阶这样低的一个官员堵住了步子，李承平自然是不快的，但因为监察院的特殊性，却也不能将这事放在台面上讲。

拿身份压人倒也不一定管用。

“我来找一个人，王大人是要拦我？”李承平坚信气势上不能输的准则，一举一动都彰显这上位者的身份。

此时也是，虽然年纪小，压迫感却也是不少的。

“不敢，只是圣上有令，皇家之人不能插手监察院，臣今日若是放您进去了，来日被问罪的不就是臣了嘛。”

王启年弯着腰，笑起来的时候满脸褶皱，单看样貌，就像是经常和稀泥的和事佬：“臣也担待不起这罪名啊？三皇子，您就放过臣吧。”

“行，那我不进去，你去把长姐叫出来，有了身孕还到处跑也不知道小心着些，我还想做舅舅呢。”

李承平对着王启年笑了笑，动作倒是可爱，但笑意不达眼底，再加上周身的压迫气息，弄得王启年有些发颤。

面上却不显一点，语气仍旧平静：“那三皇子且等一下，臣这就去把提司大人请来。”

李承平有些不满，但苦于不能表达，只能含笑“有劳王大人。”

“那烦请三皇子等一会儿了。”王启年说罢，转身便走。

“哎，王启年，外面发生什么了？”范闲瞧着王启年的样子，有些好奇，拍了拍人的肩膀，王启年却是被吓了一跳，看是范闲才松了口气。

“哎呦，大人，您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把下官吓了一跳。”王启年忽的压低了声音，确认四周无人才又开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好了。确认过不会被人发现。倒是你急匆匆的是干嘛去？”

“还不是那三皇子今天一早就堵在了门口，说是要见李提司，咱也不敢放他进来啊，只得折中选了个办法。”

王启年嘴上虽是抱怨，脸色却是淡然，一看就知道是被这些人为难的多了，早就习惯了。

“我这倒是没什么。不过我看外面人多眼杂，大人，您待会儿走的时候小心这些，别被瞧见了脸。”

王启年顿了顿，若有所思似的。继而又道：“大人，要不您还是待会儿再走吧。找个地方躲一躲。”

看着王启年的样子，范闲一时竟觉得好笑，前世没有遇到过这么对他好的人。现在感受到这样的善意，也是觉得挺不错的。

虽然他有足够的把握，被人这样关心，心里也还是暖的。

他又拍了拍王几年的肩，语气有些郑重：“放心好了，我坐言冰云的马车去公主府不会有事，你不是有事要办吗？快去吧，姐姐在屋里。”

“那就好，下官告退。”王启年对着范闲做了一揖，便转身离去。

范闲却是直直的立在原地，看着王启年的背影，忽然想起和言冰云达成合作那天。

“看了那封信，有什么感想？”

范闲走到言冰云身旁，顺着言冰云的视线望过去，只是看见了一片雾。

草木在夜色里原本就只有淡淡的一层轮廓，此时也都被雾气掩盖。

天上没有月亮，也就没有亮光，所以什么都不清晰，所有东西都雾蒙蒙的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们两个人却也仍然盯着看了许久。

或许是因为他们脑中一团乱麻，理不出什么东西，面对抉择也是没有头绪，找不到方向。

好像是过了许久，就算是现在回想，范闲也觉得当时是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没有人会再开口了，他也不会等到回答。

但言冰云开口了。

他的语气依旧是冰的，态度却软和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范闲居然有一瞬间认为言冰云或许喜欢上他了。

却也只是一瞬间。

毕竟单凭言冰云说出口的这话就不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我觉得二皇子的主意不错，你觉得呢？”言冰云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他也不看人，只是自顾自的说。

“你呢？你什么想法？”

范闲一时有些失笑：“你说这话就像话本子里的反派，还是一个心软的反派。”

“哦？为什么？”言冰云依旧语气冰冷，如果不是了解他，范闲甚至认为这人是想冻死他。

“你都要杀我了，还要问我的意见，这是反派才有的恶趣味，说你心软是因为…你或许能被我说服。”

范闲的语气带着懒散，继而又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言冰云，我与安乐公主，同父，同母。”

那是言冰云有生以来反应最大的时候吧，一脸的不可置信，恨不能杀了他，又不得不强忍着。

范闲其实清楚，言冰云那时是在忍，他也不怕死，但他怕…无缘无故的拉着整个家族死。

其实那支剑也是实打实的捅进了身体，刺穿了他。

虽然清楚明白自己不会死，但当剑身刺进身体的那一刻却还是怕的。

那是人本能的反应，即使这样也要记着演戏，怕露馅。

想想还是挺憋屈的。

等事成了，他是一定要狠狠的敲那人一笔。

范闲这样想着，看着站在门口的三皇子，眸光微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