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你让他走吧（下）

秦霄贤楞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只是那笑里实在没什么温度，“二哥你和他没断联系啊，那正好，航班号多少，我去接他，好好感谢一下他这三年的杳无音讯。”

　　刘筱亭知晓内情，他叹了口气，却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明早八点到，你在三号出站口找他，”他犹豫了一下，再开口音量就小了很多，“他这次回来，是想找九华复合，他说他已经想明白了，想找九华道歉。”

　　秦霄贤都快气乐了，拳头握的咔咔响，“他怎么那么大脸啊我靠，当年拍拍屁股就走了，现在回来说想明白了，想明白什么了需要想三年，连个音儿都没有，他是不知道这三年九华是怎么过的。看我打不死他的。”

　　“我知道你气不过，我也气不过，但咱们不是九华，揍他一顿出气可以，最后的选择还是要九华自己来做。”

　　“放心，我知道分寸。”

　　尚九熙其实是个极度胆小的人，所以在他发现自己和何九华的爱情之间出现了裂缝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避，出国在外的三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何九华，刘筱亭成为了他唯一一条知晓何九华近况的线索。店里上新的服装元素不再只有企鹅和断头台，尚九熙私心地添加了很多监斩官和狐狸的元素，细心的人能发现，衣服上有很多何九华台上曾经抛过的梗。可是他不敢回来，直到最近他攒够了九十九套有关何九华的设计服装作为礼物，才有了回国的想法。

　　可尚九熙忘了，刘筱亭曾经告诉过他，何九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断不会让他再追第二次。

　　秦霄贤掏出手机给何九华打了个电话，“哥，我明早出去接个人，你要是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别下楼找我了。”

　　“啊行，接谁啊?”

　　“嗐，就我前几天跟你说那发小，从国外回来了，本来是后天的飞机，他改签了，就明早回来了。”

　　真假话要混着说才能让谎言令人信服，秦霄贤确实有个发小要回国，只不过那人没改签航班，也不需要他去接机。

　　但何九华比他更聪明，也比他更了解他的思维和说话习惯。

　　秦霄贤特意开了那辆玛莎拉蒂去的机场，这辆车自从他觉得招摇以后就很少开了，一般开出去不是为了气人就是别的车没油了。他的注意力都在导航和一会儿怎么揍尚九熙上，自然没发现在他的身后六七百米的距离，何九华的那辆新车一直在跟着他。

　　尚九熙拉着行李箱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那辆耀眼的玛莎拉蒂，他暗道不妙，却还是认命地走了过去。果不其然，秦霄贤正靠着车门等他，尚九熙习惯性的拉开后车门要上车，却被秦霄贤一把拦下。

　　“坐前面来，他没来。”

　　尚九熙止住了往车里看的目光，坐在了副驾驶上，他心虚得很，何九华的现况早就被刘筱亭转播给了他，但最熟悉何九华的还是秦霄贤，所以尚九熙早就做好了要被秦霄贤打一顿的打算。

　　“去哪儿?”

　　都是熟人了，秦霄贤也没客气，“找个没人的地儿，跟你算算账。”

　　拳拳都打在身上，能露出来让别人看到的地儿一点儿伤都没有，力道控制的很好，只会让他疼但绝不会受伤。秦霄贤把他带到了自己一朋友的家里，放置好久没用了，地方大，但是隔音差，打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反正尚九熙理亏，疼了他也不敢喊出声儿来。

　　何九华靠在门外，听着拳头落在尚九熙身上的声音，尚九熙不敢喊疼，咬着牙忍着，传出来的便只有疼的狠了发出的闷哼和接连不断的吸气声。他闭眼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没敲门阻止也没闯进去补上几拳。他把腕子上带了好几年的手链摘下来挂在了门把手上，转身下楼离开了。

　　等秦霄贤揍完开门的时候，门把手下压，手链就滑脱掉在了地上，尚九熙也看到了，他抢先一步捡起来，草草看过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他当年送给何九华的生日礼物，银色的手链被人戴的时间长了，有点生锈褪色，但总体被人保养的很好。秦霄贤自然也认出来了，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何九华一直在跟着自己，拽上尚九熙就往家赶。

　　还没等车停稳当，尚九熙就跳下车往楼里跑，不顾秦霄贤在后面追着骂。

　　“***的尚九熙，你现在着什么急，早干嘛去了！”

　　尚九熙凭借着记忆一路狂奔跑上楼，拐角跑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人的半个背影，随即“咣”的一声，门关上了，落了锁。尚九熙疯了一样的敲门，眼泪肆意的流，一句一句道歉一句一句解释，似乎一切压抑的情绪在见到何九华的那一个瞬间就都松开了束缚，何九华一声没吭，靠着门坐下来，哭的不成样子。

　　公寓隔音并不是特别好，门外的声音何九华听的一清二楚，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浸湿了胸前的衣服，他没擦，抱着膝盖坐下来，张开嘴无声的痛哭。

　　秦霄贤赶了上来，一把拍开尚九熙敲门的手，扯着他拉到一边。

　　“尚九熙你他妈就没有心，你哪儿来的脸在这砸门！”秦霄贤看着面前哭的满脸泪水的尚九熙，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门后的何九华也绝对在哭，他突然想到如果尚九熙来这哭的时间提前了三年，或者压根用不着哭，只要一句解释或者一句道歉，这俩人哪里用得着到现在的地步，眼泪渐渐模糊了眼眶，秦霄贤胡乱抹了一把，清清嗓子又开了口。

　　“你知道么，他的置顶依旧是你，他原来那个手机号里所有联系都断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你的，就为了万一你有一天想找他却找不到。你知道他换手机号换手机了，可你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废掉原来那个手机，他每天晚上都会点开，再看一遍你俩的聊天记录，却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给你发，他担心看到那个红色的感叹号。他出门带的还是那个箱子，三年了一直没换过，对那个箱子比对他自己还好。有一次上楼他手滑没扶住，为了不让那个箱子磕到，自己撞在了铁栏杆上，后背大片淤青。我指着他鼻子骂他说那他妈就是个破箱子，他能不能对他自己好点，他苦笑着告诉我那是你唯一留下来的东西，那笑比哭还难看你知道么。现在你回来了，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站在这儿，你以为那些事都过去了是不是，只要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是不是。当初你们约定过的，拉钩携手顶着风雨闯过来了，说分手了不要他了不管不顾的是你，现在跑回来要复合的也是你，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得宠着你啊，我告诉你你放屁！他原来多骄傲一人啊，你配吗尚九熙！”

　　何九华坐在地上，指尖都泛着凉，他等那句道歉等了三年，等那句解释等了三年，三年的分别让尚九熙懂得了何九华的重要性，也让何九华感受到了被抛弃的孤单。他没办法否认他还爱着尚九熙，甚至听见他在门外哭喊的声音，差点忍不住想冲出去原谅他。

　　心再火热也会凉下来，爱的再深也抵挡不了粉身碎骨的苦楚，他曾经无条件的信任过他，心已经交出去一次了，碎成渣了就没有办法再给出去第二次了。视线被泪水分成一块一块的，模糊不清，何九华从口袋里拿出那两个手机，旧手机的屏碎了一块，他颤抖着手点开通讯录，干干净净的页面只有一个联系人，熟悉的备注依旧高高挂在上面，他盯着那几个字发楞。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想，从在一起到分手，从温存热爱到吵架冷战，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划开名字点击了加入黑名单。

　　尚九熙，你只是没那么爱我，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不至于的，道歉我收下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何九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他感觉很沉重，可是好像又很轻松。门外的两个人依旧在争吵着，他拿出那个新手机，点开秦霄贤的对话框，输入了几个字。

　　“我累了，你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