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六年前，平北大将军江灿灭门惨案震惊天下，全府上下几百人无一活口，幽州刺史徐道之当晚封锁蓟城，星夜拟表，上奏朝廷。皇帝闻之，龙颜大怒，遂任命太尉胡广为提督，即日赶往幽州，成立镇北司彻查此案。

胡广至蓟城后，调尽城中精兵，把守四门，全城抓捕当晚可疑人物，投入大牢，命镇北司严刑拷打，无数人因此丧命，顿时蓟城上下人人自危。据将军府周围百姓之言，惨案发生一月前，大量江湖人士进入蓟城，客栈爆满，闹得全城好不热闹，可最近又无故消失。胡广因此起疑，莫非此案乃江湖人士所为？可是大将军江灿此人好结交江湖豪杰，散财布施，武林上下无人不敬仰将军之名，又何故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引得天下唾弃，背一世骂名。

思来想去，胡提督无奈，只得着人去唤来刺史询问明细。刺史徐道之虽已至花甲之年，但却作风清明、政绩斐然，深得蓟城民心，也让胡广心怀敬意，大量江湖人士入城这等异常大事，刺史如何能不知？

徐道之来时已是深夜，镇北司灯火通明，自是有人引着他至内院的书房。老刺史看见胡广后，向提督颤巍巍地一拜，老泪纵横道：“老臣向提督请罪，是老臣无能，以至于酿成如此惨剧！”。

胡广连忙上前扶起，安慰说道：“刺史治地有方，百姓无有不服者，如此悲剧，罪不在刺史，望刺史以身体为重，切莫悲伤过度。”

徐道之拱手说道：“提督大义，然平北大将军满门尽被屠戮，臣实乃心中悲痛，国失一大才矣，臣又闻二十万北定军全军皆披素缟，下至士卒、上至统帅无一不悲……”说罢，又复哽咽，以袖拭泪。

胡广叹了一口气，扶老刺史坐罢，命人奉茶。“刺史，我听闻一月前有大量江湖人士入蓟城，可有此事？”胡广问道。

“确有此事，早先大将军出资号召天下豪杰，办了这群雄会，算算举办时间恰好在事发的前一天。大将军本欲当天赴会，但因事耽搁，遂叫各路豪杰先行一日，却不想当晚便惨遭毒手。”

徐道之略一沉吟，拭去眼角余泪，又继续说道：“大将军向来与江湖豪侠关系匪浅，为人又素有侠客之风，武林上下无不称赞，就连老臣也不得不敬佩其为人，可如今……唉。”说罢，布满皱纹的眼角又泛起了泪光。

“莫非是大将军与江湖武林走得太近，才酿出如此祸端？”胡广猜测道。

“非也，武林中人最重一个义字，其中受大将军恩惠的人数不胜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乃是武林人一贯的作风。提督莫非忘了，当年大将军北上，先后击溃契丹、鲜卑，威震外域，更是有着江湖人的不小功劳。”老刺史敬佩道。

“是啊，苍枪北上、尘剑出世，当时号称南苍枪北尘剑的武林两大绝学宗师都相助于他，甘为驱使，那可是连皇上做梦都想得到的人物啊。”胡广向往着说道，随机又扶额，语气忧愁地说：“又会是谁能做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呢？凶手丝毫不留痕迹，要彻查此事，何其难也！”

“提督不必如此忧愁，据老臣所知，事发当晚，蓟城还有许多欲与大将军一道前往群雄会的江湖人士，凶手作案后惊动了他们，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早已追寻凶手出城去了，相信不久后我们便能得到凶手的消息。”徐道之说道。

“深恨大将军者无非就是那些异族之人，契丹、鲜卑、突厥、亦或是吐蕃，能做出此事的，也只有他们了。”胡广咬牙切齿愤恨地说道。

徐道之沉默良久，就在胡广认为他也赞同他所说的言语之时，只见老刺史忽地起身踱步到书房门口，开门左右看毕，又复关门回身，用手指蘸着早已凉透的茶水，郑重地在桌上写下一字。

“提督，这便是老臣心中所猜测之人。”说罢，用掌抚去水泽，老刺史眼里泛着幽幽寒光。

胡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手掌紧捏茶盅，不住地发抖，茶水溅了满身。

长夜漫漫，两人好似默契般，再无言论。

除了镇北司提督胡广，谁也不知当晚老刺史写下了何字，仿佛真相烂在了两人的肚子里，谁也没再提起。

由此，平北大将军灭门惨案成了一桩无头悬案，至今未破……